从《良友》画报看民国时期健康观念的传播

《良友》画报可以说是“一部极为珍贵的民国画史”，它以其丰富的史料成为考察一个时代的窗口，为后来的人们了解20世纪前半期的中国概况、世界要事，探寻当时的人物、文化，乃至追溯那时的服饰潮流都提供了非常珍贵的资料。《良友》丰富庞杂的内容很多与健康有关，透过它们，我们能够一窥当时健康观念的传播。本文以《良友》画报为研究对象，运用文献研究法、内容分析法、案例分析法等科学方法，探究其在民国时期传播健康观念的方式与内容。在概述《良友》简介和健康的概念的基础上，系统性地对《良友》画报中健康观念的呈现进行了内容分析，并探讨其传播内容与现代健康观念的关系。

一、《良友》画报简介

《良友》画报（ The Young Companion，后改作 The Companion Pictorial），是我国现代新闻出版史上第一本大型综合性新闻画报，它由伍联德先生1926年在上海创办，到1945年停刊期间一共出版了172期，另外还有2期增刊。《良友》画报巨大的发行量和广泛的传播范围使其成为一份当时在整个上海、中国甚至全世界都相当受追捧和颇具知名度的画报，有着“良友遍天下”的美誉。画报主要采取图片加文字的编辑形式，其内容涉及面十分广泛，包括国内外政治、经济、军事、艺术、时尚、体育等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风格通俗易懂、包罗万象。

二、健康的概念

人们普遍认知里的健康概念，通常指机体处于正常运作状态，没有缺陷和疾病。这是传统的健康概念，即“无病即健康”。1946年世界卫生组织（WHO）成立时在它的宪章中对健康概念的解释为：“健康乃是一种在身体上，心理上和社会上的完满状态，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和虚弱的状态。”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健康不仅是指生物学意义上的健康，还包括精神上的健康状态和社会关系方面的健康状态。这三个层次的健康状态组成了现代多元化的健康概念，而社会关系层面的健康状态最终也是由生理和心理的健康状况决定的。

三、内容分析——《良友》画报中健康观念的呈现

20世纪前期的中国，民族危机日趋加深，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创伤和挑战，为寻找自强救国之良方，近代进步人士掀起了一系列救国思潮。《良友》画报就是在强烈的爱国心下诞生的，如伍联德先生所言，《良友》创办的初衷在于以出版印刷的方式来保国育民，通过开启民智的方式来振兴中国。出版传播业很大程度上能够折射当时社会意识形态，民国时期各种救国思潮在《良友》内容中也有所反映，如体育救国、医学救国等，《良友》的传播实践一定程度上也影响和塑造着当时人们的健康观。从《良友》的内容里我们能看到它对健康体魄的重视，它宣扬一种健康积极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这对提高当时人们闭塞、落后的健康观念和健康意识的来说起到了重要作用。通过对《良友》内容的梳理，我们可以发现《良友》对健康观念的传播主要表现在体育运动、营养保健、个人卫生和疾病医疗四个方面。

    （一）体育运动

《良友》画报创刊的时期，中国正背负着“东亚病夫”的焦虑，当时的知识分子中间掀起一股“体育救国”的理想思潮，目的在于“强国保种”，《良友》相应的对这种思潮做出了响应。《良友》认为，运动的目的在于健全身体，才能为我们的工作与贡献提供身体保障，正如《良友》在30年代就提出的“健全之精神寓于健全之身体”的口号。《良友》传播这种健康观念的方式，概括起来主要有三种：体育活动报道、运动项目介绍和运动形象传达。

    1.体育活动报道

    《良友》体育活动的报道范围广泛，不仅有地方性或全国性的运动会，还包括国际性赛事，如全国足球锦标赛、远东运动会、奥运会等大型体育活动。此外，《良友》也对各地以及各类学校的民间体育活动、儿童体育、女子体育以及贫民的体育生活等进行过报道关注。《体育界》是其常规性的栏目。如在第114期《良友》花大篇幅介绍了1936年1月的第十一届世界运动会，并从田径赛、球赛与游泳等多方面对赛事进行了全方位的报道。《良友》的体育报道与我们现代的体育报道在动机方面有很大差别。现代媒体进行体育报道，主要出于娱乐消遣的动机，注重观赏性。而《良友》画报对体育赛事的报道，主要是出于“强国保种”的目的，鼓励人们健身强国，向人们普及科学运动健身的道理。

    2.运动项目介绍

    《良友》还积极将国际上新兴的体育运动项目引入介绍给国人，包括当时国外流行的极限攀岩、美式橄榄球、壁球、花样游泳、健美体操等，并且开设专门的板块科普讲解这些运动项目。在第26期《良友》介绍了“网球基本训练”，教授读者网球这一新式的球类运动；在“欧美妇女的夏季运动”专题，《良友》介绍了橡皮滑艇、滑雪、赛跑、木棍球和转木比赛；1937 年1月第124期《良友》名为“晨操第一课”的一组图片向普通家庭进行适合日常的体育锻炼项目推荐。

    3.运动形象传达

女性运动形象是《良友画报》中最常出现的一类人物形象。以游泳池、网球场等各类运动场所为背景，身着网球服、泳装等运动服装的女性经常出现在《良友》的各种版面和封面上。在《良友》1933年至1934年出版的内容中，有近10期的封面都是运动女性形象，这些女性并非运动员，她们或是沙滩游泳、或是自由搏击、或是户外骑自行车，通过这些阳光健康的形象，传递着健康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

（二）营养保健

随着西方殖民者的步伐，公众的营养保健观念也不断提升，玉米片、鱼肝油等营养保健品开始进入上海家庭的日常生活，《良友》中也出现了大量营养保健品广告。黄克武的研究提出广告不单有商业价值，更“反映出该社会的具体生活与价值取向 ”,这些广告打出“科学”、“健康”、“卫生”的口号，倡导健康生活理想，迎合了中国人追求养生、保健的文化心理，同时也向国人普及了一些卫生健康知识，促进了民众健康意识的提高。

《良友》中不仅刊登有麦片、玉米粉、奶粉、代乳精、无菌鲜乳等各种健康营养食品的广告，补血、补脑、补维他命、减肥等保健品广告也常常出现在各种版面上。如法国皮拉制药厂血色素糖浆、英国司各脱乳白鲸鱼肝油、艾罗补脑汁、还尔康健神补脑片等。以韦廉士医生药局在《良友》刊登的“韦廉士大医生红色补丸”广告为例，不仅介绍不同病症、药物的成效，最后的“卫生小书奉送”还告知读者可以寄明信片到药局索取一份“卫生小书”， 其内容包括“医康健谈”、“忠告妇女”、“婴儿康强指南”，这些“小书”、“指南”在推销韦廉士医生药局红色补脑丸也向读者传播了健康知识。德国海窖药厂的“离胖利生”在《良友》的广告中向消费者指出了肥胖的各种坏处和风险。此外，《良友》的医疗保健品广告还向普罗大众普及了一些西方医学名词或药物成分，如“维他命”、“蛋白质”、“葡萄糖”、“钙”、“铁”等营养元素。

（三）个人卫生

上海开埠以前，国民的个人卫生观念普遍不高，居民的家居设施也简陋原始，随着西方殖民带来国民物质生活面貌的改变，这些在《良友》的内容中也得到了体现。《良友》通过关注个体健康生活方式的传播，使中国家庭逐渐培养讲求生活环境健康的现代卫生习惯。《良友》中有很多个人日常护理类和护齿类广告，沐浴用品如力士香皂、四七二的香皂、浴盐、爽身粉、Colgate蓝腰牌香皂等，洗漱用品如双妹牌固齿牙膏粉、Cotgate（今译高露洁）丝带牙膏、儿安氏牙膏、泼佩科牙膏等；洗涤用品如Colgate“反白皂粉”、联合利华“利华皂粉”等。

    （四）疾病医疗

医药产品广告也是《良友》广告的重要内容，因为租界的关系，1926年上海的医药事业己相当成熟，并且出现了中西医相融合的趋势，虽然部分医药广告因为激励竞争存在夸大药物功效的行为，但整体来说，医药广告在引导国民注重健康、普及现代化医学常识方面也起了重要作用。并且《良友》对广告的刊载也有所要求，“凡经本社认为不诚实，不名誉，或有妨碍本社营业之广告，得随时停止登载之”。    

《良友》的医药广告针对病症多种多样，并且覆盖男性、女性、老人、小孩等各种人群。如阿司匹林、克利西佛幼儿咳嗽水、果导美味润肠糖、韦廉士清导丸、利肤乐等，从感冒咳嗽、肠胃问题到外用药应有尽有。从《良友》的医药广告我们也能看出当时人们与以往不同的对美的追求，他们更倾向与一种“健康美”，如韦廉士清导丸“须知近代人们对于黛玉式之美已不感兴趣，所羡者康健美，欲得康健美”。宏兴药房更是在《良友》上举办了“全国儿童健康照片比赛”，从它的入选作品来看，时人认为小孩肥美代表健康。

此外，《良友》还刊有一些先进医学技术的报道，如整个盲肠炎手术的图示和脑部手术切开患者头颅的组图，第55期36页还讲了“X光与物理治疗”，以肺结核为例向读者讲解肺结核的物理疗法。这些报道对读者开阔视野、增广科学见闻贡献殊大。

四、《良友》与现代健康观念

    如前面所言，现代健康不仅指身体的健康，心理健康也同等重要。通过以上内容分析，可以发现，《良友》的对“健康”的理解主要停留在身体层面，这是由当时中国的社会历史环境决定的。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在受到外来冲击的刺激下，身体健康己经与“强国保种”的神圣目标联系在一起了，《良友》作为有爱国之心的传播媒介，自然肩负起了这样的历史责任。因此，“健康”被赋予了浓厚民族主义色彩出现在《良友》的各期中，成为强国保种的需要，这是时代使然。

但《良友》实际上也孕育着现代健康观念的雏形，《良友》虽然没有以直接的文字倡导心理健康，但《良友》内容整体传达出的是一种积极向上的生活态度、和谐的家庭生活。如第41期组图“秋季生活之种种”，内容包括“公园散步天朗气清使人心神畅快”、“家人同到郊外欣赏自然风景”等，向读者介绍了些有益身心的消暇方法。此外，还有《良友》体育图片所展现出的，除强健的体魄外，还有拼搏的身姿、蓬勃朝气的场面和青春洋溢的笑容。如此种种，《良友》实际上有倡导心理健康的雏形，为人们心理调适、情绪调节等提供了些参考建议。

五、结语

20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人的卫生观念普遍不高，医疗水平也比较落后，《良友》以“保国育民”、“富国强民”为己任，从体育运动、营养保健、个人卫生和疾病医疗四个方面，积极宣扬健康体魄的重要性，传播先进的医疗卫生观念，推广使用医疗保健药品，引导人们追求健康积极的生活方式，这对提高当时人们落后的健康观念和健康意识的来说起到了重要作用。但相较于现代健康观念来说，由于时代的局限性，《良友》中的健康观念还是以传统健康观念为主，即注重身体层面的健康，缺少对心理层面健康的关注，不过透过《良友》的传播内容，我们也能感受到，九十多年前的《良友》已经孕育着现代健康观念的雏形。

本文来源：《视听》：http://www.zzqklm.com/w/qk/950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