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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电影《赵氏孤儿》中的悲剧元素——电影文学

作者:廖小勤来源:原创日期:2013-09-09人气:2077
 《赵氏孤儿》是从元杂剧转化成的一部电影,虽从元代纪君祥的杂剧中转化后有一定改动,但是仍然以复仇作为主线,对两位复仇者即屠岸贾和赵武进行了刻画。不过《赵氏孤儿》电影的导演陈凯歌则做出了一定的改动,对《赵氏孤儿》的悲剧元素进行了新角度的渲染和凸显,使得复仇者的人生的悲剧、命运的悲剧纵横交错,成为打动人心的一部电影作品。
一、电影《赵氏孤儿》中悲剧的形成要素
《赵氏孤儿》作为元杂剧当中悲剧的一个代表,电影《赵氏孤儿》充分考虑到原作中悲剧因素,对原作中的悲剧因素予以改动。同时电影《赵氏孤儿》势必要在先前的历史和戏剧作家的基础上,有所突破。因此,陈凯歌执导的《赵氏孤儿》就充分考虑到这些方面,并且予以修编和改动。
首先是复仇者的悲剧。复仇者屠岸贾的父亲遭受到赵氏家族的挤压,最终家中也遭遇到了灭门之灾,但是屠岸贾和母亲则幸运地存活下来。这段故事背景在电影《赵氏孤儿》中则是进行了淡化,没有点出来,不过从屠岸贾疯狂地采取复仇行动当中,可以看出屠岸贾的人生已经和复仇完全结合在一起,而屠岸贾位极人臣,其最大的人生快乐和目的,也在于对赵氏家族以及晋国国君的清洗。屠岸贾的这种以复仇而生的人生信念,也注定了屠岸贾的悲剧。
而另一位复仇者,也就是赵氏遗孤赵武,出生就注定其背负着复仇的命运,这种复仇者的悲剧则再次在这个青年身上轮回,也可以说,赵武和屠岸贾在某种程度上,其实都是被命运玩弄的傀儡而已。
再者是对传统的忠义价值观的颠覆。公孙杵臼和程婴因为曾经受过赵氏家族的恩惠,眼看屠岸贾即将对赵氏一门满门歼灭,决定牺牲自己的婴孩,程婴成为告密者,让公孙杵臼和自己的孩子眼睁睁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成为杀死亲生孩子凶手屠岸贾的门客。包括赵氏遗孤赵武居然也阴差阳错成为屠岸贾的养子,但最终养子赵武把剑刺向了养父屠岸贾,让他们在忠义、忠孝等价值观的扭曲与矛盾中,结束人生悲剧。
此外,程婴这一角色也是悲剧的重要元素。程婴为了保全赵氏家族的遗孤,牺牲了自己的孩子,但是这种牺牲,却让程婴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程婴妻子和孩子都因为保护赵氏遗孤而死去,自己即使拥有了荣华富贵,最终也无法摆脱这种私与无私的纠结。
所以,从上述三点,复仇者的悲剧、价值观的悲剧以及人性的悲剧,整部电影《赵氏孤儿》从悲剧的层次性上,则更胜于元杂剧以及其他的传统戏剧形式,从更丰富和更贴近人性现实的视角,带来了更丰富的悲剧表现力。
二、复仇者与复仇者之间的人生悲剧
(一)循环中的复仇者,屠岸贾的人生悲剧
屠岸贾固然是悲剧的复仇者,然而赵氏遗孤赵武则更是接受了不公的命运,一出生便注定了他要背负着更多的家族血仇。屠岸贾的复仇是必然的,因为屠岸贾对赵氏家族采取灭门之灾,当中也有赵氏家族中赵盾曾经对其家族的迫害在先。屠岸贾在传统的历史记载中,是一位严格执行君臣之道的臣子,赵氏家族前后主政晋王国,但是赵氏家族的擅权,逾越了君臣之礼,对于一些不服从自己的在朝大臣就采取了清除策略。屠岸贾的家族当时就受到了这样的挤压,屠岸贾的回归,其实也带有晋国国王的复仇意愿和自己的复仇意愿。
晋灵公的死亡,在继位者晋景公的眼里是非常离奇的。而且赵氏家族日益昌盛的势力,在晋国的政治圈子和权力架构中,成为威胁晋国国君最高权力的第二势力。作为以下克上的春秋战国时期,这种复杂的权力斗争环境,决定了晋景公必须采取行动,防止赵氏家族权力继续扩大。因此,屠岸贾的复仇,有了王权的支撑,似乎也成为拨乱反正的正确行为了。
而在电影当中所刻画的屠岸贾,就是一位交织着权力和复仇的矛盾者。一方面,屠岸贾获得晋国的最高权力,原本也不需要一定进行强势压迫和赶尽杀绝,但是屠岸贾决定把屠杀国君的罪行作为赵氏家族灭门的依据,其目的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仇欲望。而另一方面,屠岸贾虽然肆意屠杀着赵氏家族的成员,看似残忍,实际上是掩饰着屠岸贾这个人物内心的恐惧。屠岸贾也是背负着私仇而崛起的政治人物,他内心最清楚复仇者的残忍和无情,所以屠岸贾害怕另一个屠岸贾,一个来自赵氏家族的屠岸贾来实现复仇。所以,这也是屠岸贾从内心恐惧赵氏家族的遗孤,甚至不惜一切代价,要消灭所有赵氏家族的血脉的真正原因。而这恰恰是屠岸贾的悲剧之根源。
复仇行为从实质上看是一种悲剧。但是复仇者无法舍弃复仇,因为他要实现自己内心的欲望,被复仇驱动的屠岸贾自以为完成了复仇,但是实际上,他已经陷入了不断循环的复仇轮回怪圈之中,不能自拔。屠岸贾是一个优秀的政客,但是他没有办法舍弃复仇,这也使得他最终被自己复仇的欲望所吞噬。
(二)血与义的矛盾,复仇者赵武进退维谷
而另一位复仇者,赵武则更为痛苦。赵氏家族在晋国遭遇屠岸贾的屠杀之时,因为赵氏的门人公孙杵臼和程婴的秘密参议,受到赵夫人的嘱托,程婴伪装医师,把赵氏一门惟一的遗孤装在医用的匣子中,顺利逃出。但是屠岸贾深深惧怕赵氏家族这个遗孤,将来成长为一个如同自己一样的复仇者,所以屠岸贾下令要城内有此赵氏遗脉的门人交出赵武,不然将屠杀全城婴孩。
程婴深知如此,赵氏家族的遗孤一定也会死去。因此,程婴企图说服自己的夫人以自己的孩子换成赵武,将自己的孩子当成赵武交给屠岸贾。公孙杵臼也拼命说服程婴的夫人,出于道义,加上公孙杵臼为赵氏而亡,程夫人允诺了。但是程夫人在公孙杵臼和程婴企图献出自己的孩子时,毕竟血浓于水的程夫人偷偷交换了两个婴孩。屠岸贾狡猾异常,反倒认为献上的孩子并不是赵武,而把程夫人怀中的孩子杀死,程夫人受不了刺激自杀。而程婴因为献出赵氏一门的遗孤有功,成为屠岸贾的门人。
赵武这一个角色是最为悲剧的。赵武一出生就背负着种种仇恨,但是赵武浑然不知。赵氏一门三百多口全都被屠岸贾杀死了,公孙杵臼为了使献婴之计能够实现,也牺牲了自己生命,加上程婴的孩子和夫人,种种血海深仇,都加诸在这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身上,但赵武完全不知道,只是知道程婴是自己的父亲,而程婴却绝口不提这些往事。
赵武的人生悲剧,还来自于屠岸贾收养其为自己的养子。赵武跟随程婴出入屠岸贾的府内,屠岸贾一心复仇,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抚养孩子,膝下无后。见到这个孩子聪明伶俐,于是把赵武收为自己的义子,并且还传授这个孩子各种武艺,学得自己的各种军事谋略。这也是最终赵武发生悲剧的原因
赵武被命运赋予了复仇的命运,但是又被赋予了和屠岸贾的父子缘分,这不得不说最终成就了电影中赵武矛盾而痛苦的人格。而电影塑造了赵武这样的复仇者,也正是凸显出复仇作为一种痛苦的循环,一定会割伤每一个循环中的人,无论这个人是位高权重的将军屠岸贾,还是身负血海深仇而浑然不知的赵武,他们都被复仇撕裂了人格中的善与恶,对于复仇者而言,复仇的完成,复仇快感的涌动,就是他们命运最高的定义。
三、程婴:忠与爱的人格扭曲
程婴是电影《赵氏孤儿》中悲剧色彩最为集中的人物。与赵武相似,程婴处于一个进退维谷的人格状态,程婴一方面是作为赵氏家族的门客,要执行忠义的社会无形律法,所以他必须把自己的孩子献出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结拜兄弟公孙杵臼为赵氏家族而死,出卖公孙杵臼,还要看着自己的妻子自杀。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是一个家庭的男人,一个有血性的人,他爱自己的家人,和公孙杵臼有着莫逆的友谊,更深爱着自己的孩子,但是程婴被命运推着走,他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
程婴是矛盾的,因为当他选择了以自己的孩子去换取赵氏家族遗脉的存活,所以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他之后的二十年之间,都生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在电影中,程婴更多不是以一个一心忠诚的封建臣子的角色出现,而是以一个父亲与臣子之间的角色冲突的状况出现。程婴的人生无比痛苦,因为当他面临选择的时候,已经知道没有被选择的另一方将会倾斜入无底深渊,而程婴更痛苦的是,他无法面对赵武这个孩子,其实选择让赵武存活,也是无比痛苦的。
赵武的存活对于赵武本身是痛苦的,因为赵武必然要走向复仇之路,这不是赵武自己能够选择的,也是赵武所无法逃避的。而赵武的存活,也注定了程婴必须要将他送上复仇的道路,这对于程婴而言,无疑是花了十多年的光景,去培养一个复仇的刺客,这对于天性善良的程婴而言,更是无法接受的。然而这一切无法接受的事物,程婴都接受下来。
从程婴在影片中最后的表现可以看出,程婴的人格已经扭曲了。程婴刻意培养赵武,并且让赵武亲近屠岸贾,目的也就是为了让赵武和屠岸贾都陷入到更深的痛苦与复仇的泥沼当中。对于程婴而言,赵氏家族对屠岸贾的复仇,是他导演的一场戏,更是为了填补自己内心早已塌陷的良知的一抹泥土。于是,程婴处心积虑,其实无非只是想要让这两个平时如此亲近、感情如同父子一般的人,互相撕咬拼杀,如野兽一般,好让自己妻子和儿子的亡灵得到慰藉,好让自己那已经痛苦了二十年的灵魂得到片刻的快感和舒畅。
所以程婴是被封建主义的忠义思想和家庭血缘的关爱之心互相拉扯,做出选择而又无尽后悔的一个人格的典型。程婴的这种悲剧,也最终定位了程婴将会走向借刀杀人的复仇之路,他的隐忍不是善良,而是一种自行主张的正义,这种正义,吞噬了程婴原本所有的良知,也就注定了程婴将要走向灵魂和肉体的消亡。
四、结 语
《赵氏孤儿》这部影片给我们揭示了三个最为悲剧的人物,程婴、赵武还有屠岸贾这三个已经被复仇蒙蔽眼睛的人格。《赵氏孤儿》看似只有一个连贯的悲剧故事,其实是三个相对独立的悲剧人格,互相之间联系和维持一个故事框架。对于赵武而言,杀死自己朝夕相处、传授武艺和关爱自己的义父屠岸贾,是无比痛苦的。对于屠岸贾而言,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如此疼爱的义子,以自己亲手教会的剑法,去刺杀自己,如同自己挖掘了坟墓,如同自己选择了死亡一般,又仿佛是陷入了复仇的因果循环之中,这让屠岸贾内心充满复杂的矛盾。而程婴则更甚,亲手献上自己刚出生孩子的性命,亲自背叛自己的兄弟公孙杵臼,亲眼目睹自己妻子的自杀,并且要违背一切的良知,培养一个复仇和杀人的种子,这些对于程婴人格的摧残,无疑是很深层次的。
所以,从这部影片中,更多不是对传统的《赵氏孤儿》的再次演绎,而是代入了对人性的思考。面对着人性的矛盾时,人们的良知又是否能够时刻警醒呢?面对取舍,或许程婴这种痛苦,是人性良知无法解答的问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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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朱少华,耿丽萍.《赵氏孤儿》在欧洲的传播[J].中国戏剧,20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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