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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创伤都是源泉”——论失明之于诗人博尔赫斯的关系

作者:徐立钱来源:日期:2014-01-28人气:1979

从有限的文学史记载来看,许多作家的名字都与失明联系在一起。举其要者,古代有希腊史诗《伊利亚特》、《奥德赛》的作者荷马,中国《国语》的作者左丘;近代有英国《失乐园》的作者弥尔顿;而现代则有《尤利西斯》的作者乔伊斯。这样一个从古至今绵延不绝的传统常常引发人们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失明在多大程度上影响或者说参与了这些作家的写作活动?

谈论博尔赫斯的写作人生同样可以从这一问题出发。不可否认,造物主为作家博尔赫斯的成长准备了种种条件,比如优越的家庭出身,独特的西班牙语和法语教育环境,出众的语言才华等。几乎可以说,他就是为成为作家而存在的。但是,很显然,这些因素因为失明的参与而变得更加深刻与重要了。越来越多的研究表明,先天性的失明阴影和最终的失明宿命对于博尔赫斯的人生观和写作面貌有着持续而深刻的塑造。这应该是一次主动迎接失明挑战、努力寻求“另一世界”可能性的探险之旅。在这次艰难的转向中,博尔赫斯自觉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并将这一常人看来悲剧性的生理创伤转变为了自己独特的人生体验,由此创造了一个惊世骇俗的艺术世界。对于这一转变的过程和它的意义,人们理应给与更多的关注。本文试图通过细读他的作品,并辅之以文本外诗人的论述,以揭示失明与博尔赫斯写作之间的深刻联系。

众所周知,失明作为一种生理创伤对人的影响非同寻常。盲人首先失去了“观看”这个世界的权利,而这种权利却是常人获取外界信息的主要渠道。伴随这一权利丧失而来的往往是极其严峻的生存考验和生活无法自理的残酷现实。对于作家来说,失明的打击更是毁灭性的。作家以笔为生,阅读和写作都离不开眼睛。没有了双眼的帮助,如何在尺寸之间让自己的想象力变为文字现实呢?博尔赫斯曾经自嘲上帝同时给了他一座图书馆和失明的双眼。而更为致命的是,博尔赫斯的失明并非后天造成,而是先天注定的。他既不是因为政治迫害,也不是因为眼部疾病而致盲,他的失明属于家族遗传。换句话说,他尚未出生就已经与失明结缘。他的父亲豪尔赫•吉列尔莫•博尔赫斯因为眼部疾病做过多次手术。在他记忆中,他曾经亲眼看着双目失明的父亲微笑着死去。他的祖母来自英国的诺森布兰。他曾经亲眼看着双目失明的祖母微笑着死去。他的曾祖父在去世的时候也是双目失明。如果从曾祖父这代算起,那么博尔赫斯是这个家族中第四代双目失明的患者。由于遗传的缘故,博尔赫斯从小视力就十分微弱。等他长大成人后,他的视力更加模糊。而1938年圣诞节发生的一次意外无疑雪上加霜,使得他原本就几近失明的视力更加严重。由于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他在上楼时与一扇油漆未干的窗户相撞。窗户的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头部。尽管他幸免于难,但是他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朋友的面孔,先是镜子里空无一人,后来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不清。1955年,博尔赫斯彻底告别了光明。先天性的失明阴影和最终的失明宿命与博尔赫斯形影不离。

很多评论家已经注意到了失明对博尔赫斯的影响。英国的传记作家威尔逊在谈到博尔赫斯时,曾经指出所有视力不佳的人们都比较胆小,因为他们看不清远处的事物,只能把握住眼前的一些事物。因此描写不是他们的特长,这似乎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博尔赫斯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现实主义作家。《博尔赫斯诗选》的中国译者同样也谈到了失明对博尔赫斯的影响。在他看来,双目失明注定了博尔赫斯只能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力来写作。他想象的范围逐渐从阿根廷的首都转移到了虚无缥缈的远方的国度,而写作的对象则逐渐从自己所能记得的事物过渡到那些无法追忆的事物。这些看法都谈到了失明对于博尔赫斯的具体影响,但是却没有阐述失明对于博尔赫斯人生观和写作方向的根本塑造。

首先,先天性的失明阴影促使博尔赫斯重新审视光明与黑暗、理性与非理性、有限与无限、现实与梦境等一系列概念,并致力于消解两者之间的界限。由于博尔赫斯面对着的是日渐消逝的可视世界,因此他一方面看到了世人所热衷的由光明、理性、有限和现实等主宰的此岸世界的轮廓,另一方面,他比其他人更早地、也更深刻地触摸到了由黑暗、非理性、无限、混沌和梦境等主宰的彼岸世界的面目。在他看来,那个黑暗、混沌、无限、迷宫,幻境的世界才是真正原初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他首先解构了人们对于时间的看法,进而打破了过去、现在和未来三者之间的坚固界限。常人总是生活在同一时间的紧迫感中,几乎可以说,已经为同一时间所绑架。但是在博尔赫斯看来,时间没有同一性和绝对性。这一看法正来自于他的失明。“每一个盲人都能获得一种奖赏:他们对时间的感受与众不同。时间不再需要每时每刻被填满。不需要。你知道你只要活下去就行,让时间依赖你。这会成为某种安慰。我想是一种巨大的安慰,或者也许是一种伟大的奖赏。失明的好处在于你对时间的感受不同于大多数人,不好吗? 你不得不有所记忆也有所遗忘。你用不着记住一切,”博尔赫斯还致力于破除敌我的藩篱。在一篇题为《阿莱夫》的小说里,主人公奥雷利亚和胡安•德•帕诺尼亚本来是正统和异端,憎恨者和被憎恨者,告发者和受害者的关系,但是奥雷利亚的内心更加清楚,对于不可企及的神来说,他和胡安•德•帕诺尼亚构成了同一个人。博尔赫斯甚至消除了人我之间的界限。关于自我,他说我们所有人都是同一个人。博尔赫斯甚至不无懊悔地说,很不幸,我是博尔赫斯。

如果说先天性的失明阴影还只是促使博尔赫斯致力于消解光明与黑暗、理性与非理性、有限与无限、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并向着“另一世界”迈进,那么当最终的失明宿命来临时,他就自觉地沉浸在这一黑暗、混沌、无限、迷宫,幻境的世界,并从中提取出独特的人生经验。这是一个此岸世界存在之前的世界。博尔赫斯对这个世人偶尔光顾或者说避之不及的世界充满感情。他把有限的词语都献给了黑暗和夜色,他有一部散文集,题目就叫做《赞颂黑暗》。他说自己就想背靠黑暗,以黑暗为支撑。在诗中,他以独特的语言提取出了黑夜带给人们的经验。相比于白昼,子夜时刻想象的翅膀飞得更远。无论是与死者之间的对话,还是远古时代的语言,或者是黑夜中诞生的恐怖,所有这一切都不是白昼所能提供的。

按照圣经的说法,太初的世界一片黑暗,混沌。由于上帝的安排,光进入了这个世界。有了光之后,世界的面目开始变得清晰,万物逐渐有了自己的称号。而该隐与亚伯式的动荡与纷争也开始进入世界舞台。相应地,此岸的人们从此追逐光明,崇尚理性,信奉真实,并自觉不自觉地将这个世界当作唯一真实的世界。然而,已经双目失明的人就生活在黑暗中,已经被光明所驱逐。就对世界本质的认识而言,甚至可以作出这样的结论,他们与上帝同在,他们的世界与原初的世界或者说艺术的世界更加接近:黑暗、混沌、无限、迷宫,幻境。显然,因为双目失明,博尔赫斯对光明、理性、清晰、有限的这一世界的告别才会如此决绝,对黑暗、感性、混沌、无限的另一世界的探索才会如此执着。

对于失明的影响,博尔赫斯自己曾经有过深刻的描述。在专门论述失明的一篇文章中,博尔赫斯说:“既然我已经丢失了那可爱的形象世界,我应该创造另一个东西。我应该创造一个未来,以接替我事实上已经丢失的可视世界。”从这里不难看出,博尔赫斯并未因为失明而消沉。相反,他开始主动地接受失明这一“天赐的礼物”,并从这人生的悲剧和不幸中提取出了独特的人生经验,由此找到了自己的写作方向。

如前所述,由于失明,博尔赫斯对于命运、时间、生命、死亡等命题展开了自己的探险之旅,并提出了自己的独特见解。他对叔本华悲观主义哲学、宗教中不可知论教派以及数学原理的热爱都不是没有缘由的。这些都是他消解光明与黑暗、理性与非理性、有限与无限、现实与梦境之间界限的有力武器。而在这一寻求“另一世界”可能性的探险之旅中,最为触目惊心,同时也是最为惊世骇俗的是他对现实与梦境之间关系的阐释。

早在博尔赫斯之前,已经有许多哲人都注意到了梦与现实的界限问题。中国古代有庄周梦蝶的故事。庄周在梦中梦见了蝴蝶,但一觉醒来,却不知道是自己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自己。西方哲学家柏拉图则认为,我们每日看到的可见世界不过是本体世界的模仿,而艺术世界是对模仿的模仿,因此可以说是“影子的影子”。博尔赫斯所喜爱的哲学家贝克莱更是认为我们认识到的世界不过是我们关于这个世界的一系列观念的组合而已。但是,他们都没有象博尔赫斯这样不遗余力地反复强调现实的虚幻性,或者说拆除现实与梦幻的界限,并致力于强调梦境的本质性存在,以此颠覆人们心中固有观念。

博尔赫斯对写作梦境有着异乎寻常的热爱,尤其是在他双目失明之后表现的尤为明显。1938年圣诞节发生的意外事故之后,他加速了自己写作与幻想、梦境有关的作品的步伐。1946年他与卡萨雷斯合作出版了《两个记忆的幻想》;1957年他与吉列尔摩合作出版了《幻想动物学手册》;1965年他与奥坎坡出版了《幻想文学选集》;1976年出版了诗集《梦之书》。他说自己在失明之前,总是在观察和阅读中寻找属于他的一角天地,而今他却只能深入内心来思考问题,或者说,由于他拙于思考,他便沉浸于梦想,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可以使他的生命在梦中流逝。这是他惟一能做的事。“我不得不时刻沉浸在梦境之中,然后这些梦就只能变成话语,而我只能抓住它们,无论能否成功,尽量运用它们。”梦、梦境、噩梦、梦与现实,确实是博尔赫斯在各种访谈中常常提及的主题。在一篇访谈中他说自己常常为噩梦所困扰。他最常做到的三个噩梦是迷宫、写作与镜子。其中与他的失明紧密相关的噩梦是写作。“这是一个我想读书又读不成的噩梦:我会梦见那些文字全活了,我会梦见每一个字母都变成了别的字母。当我想弄懂开头那些单词的意思时,它们便暴躁起来。”他说,“这些梦境大概常常出现,特别是在我失明以后,我老是梦见我想读书而又读不成,因为文字会活起来。”由于双目失明,博尔赫斯常常身处孤独之中。他所能够见到的不过是连绵的梦魇。“沉浸于梦想”这是他惟一能做的事,这一现实改变了他对于梦境与现实关系的理解。

在一般人的视野里,梦与现实有着鲜明的界限。在黎明来临之时,无论是噩梦还是美梦,都在意识的监控之下被放逐或者被虚化。然而这不是作为盲人的博尔赫斯的经验。他对梦境的解释完全异于常人。博尔赫斯认为,现实不过是另一个梦而已,我们所认定的现实实际上是另一个我们尚未觉察的梦而已。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幻象,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假如这个世界存在着本质,那么梦境就是它的本质。这是他作为盲者所获得的重要经验之一,也是他在作品中致力于阐述的最重要的人生经验。他的诗歌代表作《梦》、《诗艺》、《余晖》和《镜子》都致力于阐述这一看法,即现实不过是另一场梦,和梦没有任何区别。在《诗艺》中,他告诫世人要意识到到清醒其实是另一个梦,梦见自己并未做梦,而使世人充满恐惧的死亡其实不过是那被称为睡梦的夜夜归来的死亡。午夜时分,当他进入梦的领域,他恍然间意识到,我其实是别人,我没有觉察到自己是他,他曾见过另一个梦,也就是我的醒。在《镜子》一诗中,做梦的国王克劳迪乌斯并不知道自己在梦中,直到有一天有个演员用哑剧在舞台上向世界述说他的罪孽。

颠覆常识性的理解,将梦境作为现实的一部分,也是博尔赫斯在小说中致力于阐述的主题。《环形废墟》讲述了一个精彩的故事。一个南方人为了梦见另一个人,并使他成为现实中的人,于是听从上天的召唤来到了一座已经被焚毁的庙宇。经过不懈努力,南方人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愿望。这个被梦见的少年按照他的要求前往另一座庙宇接受世人的朝拜。当这位南方人得知自己所梦见的少年踩在火上不被火烧伤时,内心十分沮丧,因为他害怕少年会因此而知道自己只是他梦中的幻影而已,并不是现实中的人。就在此刻,火灾又一次降临环形庙宇。当主人公也就是这位南方人向着庙宇走去的时候,他惊奇地发现,自己和那个自己梦见的少年一样,其实也是一个幻影,“火焰没有吞噬他的皮肉,而是不烫不灼地抚慰他,淹没了他。他宽慰地,惭愧地、害怕地知道他自己也是一个幻影,另一个人梦中的幻影。”很显然,这篇小说探讨的主题和《梦》、《诗艺》、《余晖》和《镜子》等诗歌探讨的主题是一致的。由于颠覆了常人对于现实的理解,开启了认识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并触及了世界的本质问题,这部小说确实实现了“惊世骇俗”的效果。

失明是不幸的,然而庆幸的是博尔赫斯很快摆脱了悲观情绪的影响,并将这一创伤转换成自己诗作的源泉。“一个诗人应当把所有的东西,甚至包括不幸,视为对他的馈赠。不幸、挫折、耻辱、失败,这都是我们的工具。”他自觉地接受失明这一天赐的礼物。因为他很快就意识到,对于作家来说,包括失明在内的不幸也可以是一笔独特的财富。《圣经》里曾经描述这个世界之所以充满了诱惑,是因为它的色彩过于繁杂。与此岸世界相对的彼岸世界天堂里的颜色则是白色的。老子的《道德经》第十二章也有这样的说法。那就是五色使人目盲,五音使人耳聋。博尔赫斯自己曾经引用米尔顿的话来论证眼睛有限的作用。他说眼睛设计得十分笨拙,但它们带给我们愉快,很抱歉,它们也带给我们地狱,带给我们痛苦。失去了视力,置身于一个黑暗而纯粹的世界反而能够屏除所有色彩的诱惑,并沉浸于冥想中,因此也看得更远更透彻。

“祸兮,福之所倚”,失明或许毁灭了作为常人的博尔赫斯,但却在很大程度上成就了作为作家的博尔赫斯。“有谁敢说自己看见了生活的全部呢?”走进博尔赫斯,不难发现,世人透过双眼看见的事物其实十分有限。这或许正是我们阅读博尔赫斯的意义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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