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中的升华：普希金的南方叙事诗

1、引文

    在俄罗斯文学史上有一位名族灵魂的代言人、有一位在西方的文学评论家心中的艺术巨匠，他就是俄罗斯诗人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АлександрСергеевичПушкин）。普希金处于“文学爆炸”时期，他的诗歌见证了俄罗斯文学在较短的时间赶上甚至超过了欧洲文学。他的人生带有强烈的政治意义和政治色彩，他的诗歌具有浓厚政治色彩。南方叙事诗是普希金诗歌的“升华”，他运用平淡语言描叙俄罗斯南方农村的自然风光和民风习俗，诗词行间距中隐含着在极权主义统治下人们行为和思想的“禁锢”需要解脱，透露俄罗斯民族是一个古老的、具有“爆发力”的民族。

2、南方——孕育叙事诗才的摇篮

    1820年，普希金的政治抒情诗《自由颂》抒发了被统治阶级的心声。诗歌的主题体现了人们渴望自由和法律平等，强烈地反对政府统治者对农奴实施暴政和呼吁推翻农奴制度。诗歌引起了农奴们的共鸣，而普希金却因此遭到流放，改变了他的政治生涯。《自由颂》“充满了热情的革命的呼唤，十二月党人把这些诗句看成真正的革命口号……是第一篇控诉亚历山大一世的檄文。”[1]在普希金离开彼得堡，流放到荒芜的南方时期，他的生活状况比较落魄。但是，他的意志、他的灵魂、他的创作力并没有受到抑制，反而积累了丰富的生活经历，激发了更多的创作灵感。普希金的诗歌开始走向一个高峰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创作灵气。普希金在1821年《给恰达耶夫》中写到：

虽然离开那群放荡的年轻人，

在流放中，我并不为此感到伤心；

而且还舒口气，把其它的迷妄——

我的敌人们——都投给诅咒和遗忘，

于是打毁了我曾想挣脱的牢笼，

我的心尝到未曾有的平静。

在孤寂里，我的任性不羁的诗灵

体验到平静的劳作，幻想的奔腾。

    虽说诗人并不自弃，但毕竟被放逐的遭遇还是会不时压抑诗人的心灵。流放期间，他名义上是个外交部的职员，但实际上已经失去自由，与流刑无异，因此更深刻体验到自由的可贵。向往自由、呼唤自由，把个人的命运融入到整个争取自由的斗争中。他的诗歌不再是空洞的呐喊，而是饱含着丰富的个人体验的表达。为此他写的大量的抒情诗和叙事诗几乎全部都是追求自由，反抗压迫的战歌。诗人被流放时正是欧洲革命运动接二连三，风起云涌时期。革命的烈火首先从西班牙燃起，其后，希腊爆发了反对土耳其苏丹马赫穆德统治的起义，英国诗人拜伦也参加并为希腊革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这些革命极大鼓舞了俄国革命者，普希金那“沉睡的才华”也被唤醒了，在南方，诗人经常参加革命友人的聚会，在思想上和他们完全一致。他们常常讨论文学问题和政治问题，激昂慷慨的抨击沙皇专制制度，满腔热情地赞扬那不勒斯、西班牙、葡萄牙的革命斗争。但随着革命的相继失败，他感到群众的觉悟和现实的需要存在很大差距。因此，在他的叙事诗中或多或少表现出一种浓厚的忧郁情调和强烈的悲愤情绪，表现了在沙俄统治下民众的理想与现实、憧憬与破灭，希望与失望，清醒与迷惘的矛盾冲突，反映了普希金的社会革命使命感。这些浓郁的感情色调，描绘了一暮暮戏剧化的悲剧场景，情感、生活态度轻易的在诗歌中表露出来。

    还有一点不容忽视，那就是南俄独有的自然风光和民俗风情的感染。当普希金到达了原始的、偏远的高加索地区，远离了浮华的喧嚣彼得堡，并没有与淳朴的名族格格不入，反而把束缚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灵魂解放出来，长期积累产生压抑的情绪逐渐释放出来，摆脱“世俗漩涡”。 普希金感受到生命的美妙，感觉到自由、真我的情感，他的心灵振奋起来，获得了新生。

    高加索峻峭的峰峦、淙淙的泉流等给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给弟弟列夫的信中说：“我感到遗憾的是，我的朋友，你没有和我一起观赏这些壮丽的、逶迤不绝的群山；在晴朗的早晨远眺，一个个冰雪覆盖的峰峦，犹如一朵朵奇异的云彩，五色斑斓，一动不动；我感到遗憾的是，你没有和我一起攀登别什图、玛舒克、铁山、石山、蛇山这五峰的尖顶。高加索地区，亚洲炎热的边疆——各方面都是十分新奇的。”[2]关于高加索之行及其印象，诗人将其写进了《鲁斯兰和柳德米拉》以及叙事诗《高加索的俘虏》中。“如果说高加索之行主要是以山地风光激起普希金的诗情，那么克里米亚之行主要以海洋情状触发诗人的灵感”。[3]在一首诗中他写到：

谁见过那个地方？天然的丰饶

是柞木繁茂，使草地肥壮，

那里的波浪爱抚着和平的海洋，激扬起水花儿欢乐的喧响，

那里的月桂树笼罩着丘陵山冈，

郁郁不乐的雪花儿不敢光降。

试问：什么人见过那美好的边疆？

我这无名的囚徒爱过那个地方。

    接着，诗人描写了海岸的悬崖峭壁，海上的条条航船，草地上放牧的牛羊，淳朴的鞑靼人家，这是一幅极其美丽、宁静的克里米亚风情画。这些在叙事诗《巴赫切萨拉伊的喷泉》和诗体小说《叶甫盖尼.奥涅金》中都有反映。果戈里在谈到普希金的高加索和克里米亚之行及其有关作品时说：“命运好像故意把他抛往那些地方，在那里，俄国的边陲显出它鲜明而雄伟的特色，在那里，俄国无边无际的平川被高如云霄的山峦所截断，并且吹拂着南风。在暑热的盆地里，巨大无朋、终年积雪的高加索使他惊叹不置；可以说，高加索唤起他心灵的力量，粉碎了束缚他的自由思想的残余枷锁……他才是高加索的歌者：他用整个心灵和全部感情爱着高加索，高加索奇异的郊野、南方的天空、绮丽的格鲁吉亚溪谷和美妙绝伦的克里米亚夜晚和花园都渗透和浸润了他的全身。也许是由于这个原因，当他的心灵接触到南方的时候，他在作品中便表现得更加热情和炽热。在这些作品中，他不由自主地倾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因此，他的那些描写高加索、契尔克斯人的自由生活以及克里米亚之夜的作品便具有一种神奇的魔法般的力量。”[4]

    流放南俄期间，普希金游览了许多城市、地区，考察了当地的风土人情，感受了五彩缤纷的风俗人群。这些环境和人情的变化，使普希金的人生体验发生了变化，丰富了普希金的内心世界。同时，唤醒了他沉睡的灵魂，激发了创作热情，增添了浓烈的东方情调和传奇色彩。毋庸质疑，正是由于普希金流放南方，才有精彩华美的南方叙事诗流芳百世。南方——孕育叙事诗才的摇篮！

三、广阔的社会背景的呈现

    诗人广泛描绘各个民族的生活风习、社会风俗。有描写吉尔吉斯山民的《高加索的俘虏》，在这首诗里普希金描绘了粗犷与细腻、雄伟与柔情、淡定与热情的相融合的高加索群山民生活；有描写顿河暴动农民的《强盗兄弟》，在这里诗人用浪漫主义手法，揭示了强盗的复杂的内心世界和他们的悲惨命运，是对农民自发抗议的探讨的最初尝试；有描写克里木回教人民生活的《巴赫切萨拉伊的喷泉》，“在这里东方穆斯林的奇特文化，后宫神秘气氛，两个王妃和可汗的爱情纠葛让读者如梦如幻”[5]；有描写吉卜赛人流浪生涯的《茨冈》，在这里诗人描写了贵族生活的约束和奢华、游牧民族的自由和贫苦，豁达友善的茨冈人和自私残忍的阿乐哥。平民与贵族、自由与束缚、奢华与贫困之间之间的强烈对比，强烈地冲击着平和的生活，不仅令人们深思。

    南方诗篇突出的特点，就是对南俄少数民族人民生活进行了丰富而广阔的艺术描写。这为俄罗斯文坛开拓了一个从未涉及的新的艺术领域，使俄国读者“第一次认识了那个跟他们兵刃相接的高加索”。[6]诗人描述的风情习俗是那么富有泥土气息，那么充满生活情趣。这反映了诗人对少数民族人民生活的深入洞察和广泛了解。例如对吉尔吉斯人生活的描绘，诗人绘声绘色地介绍了他们豪爽饮宴，好客的古风。他们射鹰的游戏和黄金换美女的买卖婚姻，并且极力渲染这个民族纯朴、剽悍、勇猛、坚毅的精神气质，同时展现了高加索雄奇的自然风光，冰封的山峰、惊慌的牡鹿、嘶鸣的马群、喧闹的牛羊等，给人以极其深刻的印象。《巴赫切萨拉伊的喷泉》则大事铺陈克里木汗国严格的清规戒律和野蛮的妻妾制度。对鞑靼帝王的征战、掠夺、破坏和享乐腐化给人们带来的深重灾难进行了深刻的揭露，以及对他抢劫来的后宫女子的悲惨命运的深切同情。《茨冈》却写的是一个流浪民族的生活题材，诗人细腻地描述了吉卜赛人破旧的帐篷、驴背上的驮篓、夜晚的叫喊喧嚷、狗熊的号叫……把茨冈人卖艺的生活情状描绘的栩栩如生。“普希金的南方诗篇的故事背景千姿百态、变换万千、色彩艳丽、生意盎然”[7]。由于作者善于抓住各个民族不同的生活特点和生活习俗进行描写，因而显得生动活泼、多姿多彩，毫无雷同之感。

4、结语

    普希金流放期间的南方叙事诗是他浪漫主义创作的高峰，反映了诗人创作风格的完美和成熟。这一系列南方组诗都是诗人用感情浓厚的抒情和叙事相结合的笔墨浇灌而形成的动人诗行。这些诗行再现了高加索地区的迷人自然风光和风俗习惯，诗人用清新、朴实、自然的语言，将大自然的美丽风光与社会丑恶加以对照，将动人的传说故事和对现实的猛烈冲击巧妙地融为一体，用夸张的手法和戏剧的情节塑造各种各样的人物性格，感情真挚、情节离奇。

本文来源：http://www.zzqklm.com/w/zw/1534.html《芒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