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志异》与《阅微草堂笔记》关于语言裁度的比较-艺术论文

我们来看《聊斋》如何裁度故事人物的话语，使之生动却又不冗赘，以《青梅》作为例证，在《青梅》篇中，作者对于安排青梅的言语并不是全盘托出的，而是经过删减的：梅以此大异之，归述所见，谓女曰：“吾家客非常人也，娘子不欲得良匹则已，欲得良匹，张生其人也”女恐父厌其贫，梅曰：“不然，是在娘子，如以为可，妾潜告使求伐焉。夫人必召商之，但应之曰：诺也。则偕矣。”女恐终贫，为天下笑。梅曰：“妾自谓能相天下士，必无谬误。”

青梅虽然只是一味婢女，她聪明大胆，慧眼独具，看到家境贫穷但孝顺的张介受，即认定张生为非常之人，主动向她家小姐阿喜推荐，应该要和这样的人成亲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从这段言语我们可以看出青梅的性格已经跃然纸上了。她对自己的眼光极度自信，大胆地帮小姐寻找媒人，甚至已经想好办法，只要小姐答应即可。并寻找中间牵线的媒人张媪：明日，往告张媪，媪大惊，谓其言不详。梅曰：“小姐闻公子而贤之也，妾故窥其意，以为言。冰人往，我雨袓焉，计合允遂，纵其否也，于公子何辱乎？“我们可以看到，蒲松龄并没有全盘托出青梅和张媪的对话，而仅以“往告张媪”“媪大惊，谓其言不详”一语带过，因为要往告张媪之事读者已经知道，无须再多赘述，而且张媼并不是主要人物，所以她的话也不是重点，而仅写出青梅要求张媪帮忙的理由，借此突出她积极主动聪明伶俐的形象。

以下这段亦可以看出蒲松龄善于裁剪的功力：青梅见不谐，欲自媒，过数日……梅泣曰：“妾良家子，非淫奔者，徒以君贤，故愿自托。”……女笑曰：“痴婢能自主耶？”曰：“不济则以死继之。”这一段青梅自媒张生，并表明非张生不嫁的决心，描述的相当生动。由这一段的言语展示突出了张生及青梅的人物性格，并交代了事件的发展。蒲松龄写青梅夜谒张生的情形以：“生方读，惊问所来，声色吞吐，生正色欲之。”简短的文字带过，因为青梅谒见张生的缘由读者已知，无须细说浪费篇幅，直接以间接引语的语式来告诉读者结果，之后以人物对话来解决读者的悬念一一为什么张生拒绝青梅，青梅将如何自处。另外张半的性格再次也完全展现出来。

就议论的运用而言，可以从文末的议论看出它们讲述手法运用效果的不同，“异史氏曰”有令人肯定的艺术效果，例如《王子安》篇末的异史氏曰把应试士子心理状态刻脚的非常生动，从入场考试的辛苦，到等待放榜的心情，到最后落榜时的心理不平衡，这些折磨几乎可以让一个好好的人处于疯癲状态。也因为有这样一篇评论，让读者在这则看似可笑的故事中有更深的体验；《青梅》文末作者对于青梅虽原为下人，但赞许她的智慧勇气与识人之才。充分体现了作者虽身为市井小民，却又超凡脱俗的见解。相对于《阅微》来看，其评论的内涵似乎没那么丰富，或对本事作一小结论，而且大半部为抒发传统的道德观念，例如《阅微草堂笔记丨卷五‘滦阳消夏录五-第十三则》：狐未犯人，人乃犯狐，竟反为狐所中！君子之于小人，仅备之而已，无故而触其锋，鲜不败也。

故从文末议论方面除了教化观念之外，《阅微》有时回出现一整篇都是议论的状况，如《阅微草堂笔记“卷十五“姑妄听之^第三十一则》，而这是《聊斋》从未出现的情形，整体而言《阅微》讲述手法在议论上的使用艺术效果又不如《聊斋》。

最后我们可以从情节的裁剪上看出叙事和描写语式综合应用的状况，在此选取题材相类似的《聊斋志异“卷五“农人》与《阅微草堂笔记，卷八“如是我闻第三十七则》作比较。

这两则故事都是叙述农夫驱狐的过程，而且他们都制造了类似的巧合让故事添几分悬疑性，不过很明显《农夫》一则较精彩也富有戏剧性。这两则故事都用叙事手法开头，后来转以农夫的目光展示狐狸受惊之貌，不过前一则用了较多的描写修辞，并且连续转换了三种视角把狐狸抱头鼠窜的窘样写的很生动，而后前一则以“山南有贵家女，苦狐缠祟，勒勒无灵”带过狐祟的过程，之后作者巧妙运用叙事和描写的笔法描绘驱狐的过程，借由人物话语少女的机智，狐狸的笃直，农夫的装腔作势等等。第二则仅以间接引语的方式带过，没有铺陈道士擒治狐狸的经过，而这却可能是全文的主要情节，而且文末还有―段作者个人的评论，由此可见纪昀宁可花较多心思在评论身上，也无心关照情节。在第二篇中作者几乎以叙事语式叙述全篇，而造成语式的运用单调，这正是《聊斋》和《阅微》故事最主要的差别所在。

在分析了《聊斋》与《阅微》人物的语言、议论的运用、故事的剪裁三个方面之后，我们可以看出蒲松龄善于裁度，该省就省，该铺陈就铺陈，展现高度的语言天分。《阅微》叙事与描写的运用并没有像《聊斋》那样经过作者精心裁度，纪昀仅仅是把他所听到的故事作笔记式的记录，甚少再创造。所以《阅微》的艺术效果逊于《聊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