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后现代主义小说文本中的现实观-文学评论

摘要：与前现代主义文学、现代主义文学相比，后现代主义小说提供了一种新的文本和文学范式。其文本充满了不确定性。这种虚实交错的文本具有创造性和批判性的双重特质。在后现代主义作家看来,小说是虚构的产物，文本中的现实无从把握。现实纯然为小说家所创造的游戏语言，以此来解构其所生存的世界。

关键词：后现代主义小说；现实；不确定性；虚构性； 

在后现代主义小说文本中，现实在小说里并非意味着客观世界，也非意味浪漫主义作家所界定的主观世界，现实的含义已越来越异化。将现实虚拟化，让事实与虚构交相辉映。以异化的叙述方式来讽喻和体验这个荒诞不经、光怪陆离的后现代生存世界。

小说在英语中有两个与之相对应的单词,分别为“novel”和“fiction”。而“fiction”一词又有虚构、想象、编造的意思,这含蓄地暗示了小说的现实从一开始就注定与虚构、想象扯在一起。现代主义小说家,虽对现实主义小说的现实深表怀疑、厌恶,但他们又转而苦心孤诣地构造另一种现实,即:心理现实。如乔依斯的《尤利西斯》、沃尔夫的《达罗威夫人》、福克纳的《喧哗与声嚣》都力图再现人物内心深处的现实。在后现代主义作家看来,小说是虚构的产物、作品的现实无从把握，后现代主义作家在文本中有意揭示这种虚构性,并且乐此不疲。后现代主义小说不仅“以荒诞的、幻想的、闹剧的、滑稽模仿的创作形式来展示现实的虚构性,而且还往往郑重声明甚或讨论它的虚构性”(胡全生, 2002: 26)。这是导致后现代主义小说现实不确定性的一个原因:作者对现实的否定。

后现代主义作家对小说现实性断然否定,并进一步披露小说的虚构性。依据传统定义,现实的对立面是虚构,现实总是与虚构相反相逆而存在,同虚构不可调和的状态是现实赖以存在的基础。导致后现代主义小说现实确定性瓦解的另一原因就是:现实和它的对立面“虚构”偏偏走向了重合,现实和虚构的界限变得模糊不清、交织交融,即处于“幻即是真,真即是幻”的状态(胡全生, 2002: 175)。罗钢认为:“跨越真实与虚构的边界是后现代主义小说的一个重要特征”(罗钢, 2002: 9)。

后现代主义理论家认为权力与话语、论证、真理是一体的(邹广胜，2003：15)，历史、宗教、道德、意识形态、伦理价值之类的“真理体系”实质上是一种“叙述方式”．正是这种叙述方式将散乱的表意符号用一种能够自圆其说的因果逻辑整合起来，构成了所谓的“现实”(曾艳兵，2002：67)。因此，后现代主义小说家否认“现实”的真实性。强调“话语权”的决定性作用。认为一切世象都只是错觉．所谓的“现实”只不过是语言虚构的假象．而此前所有流派的小说其实都将读者引入了“双重虚假”之中，即：现实的虚假和虚构的虚假(曾艳兵，2002：66)。

既然所谓的“历史”和“真实”都纯粹是能指符号的游戏，那么。“现实”就只存在于用来描绘它的语言之中，而“意义”则仅存在于小说的创作与解读的过程之中(曾艳兵：67)。于是，后现代主义反对一切二元并置(赖于坚，1994：75)，在小说创作中彻底消解了现实与虚构、文学与生活、作者与读者之间的距离，将事实与虚构融为一体，通过话语来重构文本世界，以便随心所欲地在真实和虚构之间游走。在冒险中创造，又在创造中冒险。从而实现对自我和对他物的不断超越，并由此获得更高的自由度。人类实践的这种基本模式就是后现代意义上的所谓“游戏”(高宣扬，2005：48)。

一般来说,现代主义遵循以自我为中心的创作原则,将认识精神世界作为主要表现对象;而后现代主义则倡导以语言为中心的创作方法,高度关注语言的游戏和实验。前者通常将人的意识、潜意识作为文学作品的重要题材加以描绘,刻意揭示人物的内在真实和心灵的真实,进而反映出社会的“真貌”。而后者则热衷于开发语言的符号和代码功能,醉心于探索新的语言艺术,并试图通过语言自治的方式使作品成为一个独立的“自身指涉”和完全自足的语言体系。他们的意图不是表现世界、也不是抒发内心情感、揭示内心世界的隐秘,而是要用语言来制造一个新的世界,从而极大地淡化,甚至取消了文学作品反映生活、描绘现实的基本功能。

众所周知,语言是文学的载体,在文学作品中寻求真实,自然就是寻找语言的真实。 “后现代主义小说家们认为,现实是语言造就的,而虚假的语言造就了虚假的现实”(刘象愚, 2002: 21)。在后现代主义小说中寻求语言的真实,得到的只是语言的碎片、想象和狂欢。在《固执己见》中,纳博科夫说：“人们离现实永远都不够近,因为现实是认识步骤、水平的无限延续,是抽屉的假底板,永不可得。”因此,后现代主义作家在作品中有意揭示这种虚构性,并且乐此不疲。如索莱尔的小说《公园》，整部小说由片段构成,看起来就像一部天马行空、不知所云的诗篇,现实模糊难辨。汤亭亭的小说《女勇士》第二章,有关花木兰白虎山学道经历的叙述,可谓亦真亦幻,读者很难分辨出这究竟是花木兰的故事还是作者本人的故事。更有甚者,《保姆》中的人物自己也无法走出真假相混、虚实相间的泥沼，塔克先生在宴会上,徘徊于幻想和现实的世界,想象着怎么回家和保姆调情,现实中竟将调情的污言秽语当众道出,荒唐至极。

此外,独特的“自相矛盾的话语”也是促使后现代主义小说现实飘忽不定、无可理解的又一个因素。所谓“自相矛盾的话语”就是后现代主义作品中的叙述话语前后矛盾,相互否定,形成“短路”。后面的话语试图抹去前面的话语,并加以重写。同样的道理,“自相矛盾的话语”也只能使后现代主义小说的现实更加模糊不清、难以辨别。在小说《情人》中,玛格丽特·杜拉斯使用模糊、破碎、自相矛盾的话语,一面使读者产生真实感,一面又不停地瓦解这种真实感。她刚刚对一件事情表示肯定后又断然否定,读者始终无法走出真幻交融的迷宫。

后现代主义小说家们认为,现实是语言造就的,而虚假的语言造就了虚假的现实。传统小说的叙述方式就是虚假现实的造就者之一；它虚构出一个虚假的故事去“反映”本身就是虚假的现实,因而把读者引入双重虚假之中。因此,小说家的主要任务就是去揭穿这种欺骗,把现实的虚假和虚构的虚假同时展现在读者面前,从而促使他们去思考,去重新认识现实和语言。这样一来,所谓的“现实”便只存在于用来描绘它的语言之中,而“意义”则仅存在于小说的创作与解读的过程中。正是这种叙述方式将那些散乱的表意符号用一种能够自圆其说的因果逻辑整合起来,组织起来,构成了我们过去所说的“现实”。托马斯·品钦是美国最重要的后现代主义小说家之一,他的《V》通常也被认为是后现代主义的经典之作。这部小说突出的体现了后现代主义文学创作的“语言转向”特征。作者在小说中有意淡化语言的表意功能和逻辑原则,采用了一个神秘的符号V来强调语言中代码功能。“V”不仅可能代表女主人公维克多(Victoria),而且可能代表小说另外七、八个姓或名以字母V开头的名称,包括国家、街道和物品等等。于是,在作者的精心安排和设计下“V”作为一个有指示意义的符号可能表示作品中任何一个可能与有关的指示对象。品钦的强化语言的代码功能的同时,极大地淡化了它的表意功能,从而使“V”的世界显得难以名状而又不可思议。后现代主义文学的这种叙述方式的游戏性,使得读者能够从阅读文本中获得极大的愉悦。

后现代主义小说家通过戏仿、拼贴、短路和互文性等多种文本策略，来解构小说虚构现实的过程、颠覆真实世界，揭示后现代情境下现实的“不可表现性”。借助对传统经典文本的戏仿，强化小说的游戏性和现实的不确定性；借助虚实交错的游戏式片断拼贴，创构一个意象零散、似真似幻的碎片性文本现实，以此折射和讽喻后现代社会中充满荒诞的世间乱象；借助“短路”策略频频打断读者的阅读期待。强化读者的碎片感和虚构意识，并诱发读者产生参与创作的冲动；借助互文性使“艺术与现实、现代与古典、人间与神话”错位交叉，形成一种超越时空、“即此即彼、非此非彼”的文本世界(邹广胜，2003：16)。

总之,后现代主义小说文本中的现实观标志着艺术形式脱胎换骨的改造和革新,而且也意味着创作方式的极大混乱与无政府状态。当然,后现代主义并不是二十世纪后半期西方小说的唯一潮流,甚至都不能算是主流,但其现实观的嬗变不仅对世界文学的发展产生了难以估量的影响,而且对传统的文学观念和艺术形式的变革和更新也起了下十分重要的作用。后现代主义小说现实观的嬗变契合了后现代社会与生活的“不确定性”本质，契合了后现代人的“不确定性”心态和思考模式。

参考文献:

[1]胡全生.英美后现代主义小说叙述结构研究[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2002.

[2]罗钢.  后现代主义文学作品[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2.

[3]刘象愚.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M]. 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

[4]邹广胜，高公荣．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四个基本特征[J].南京师范大学学报，2003(1)：14一19.

[5]曾艳兵．后现代主义小说辨析Ⅱ[J].东方论坛，2002(3)：59—68.

[6]赖干坚．“异化”与现代派小说[J].外国文学评论，1994(1)：72—77.

[7]高宣扬．后现代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