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中国诗歌写作的可能性分析-文学论文

近两年，我个人有幸代中文系的《中国现当代诗歌研究》这们课，在教学中，总是想用自己的一点阅读和教学经验对当下诗歌作以阐说，作为自己对钟情于诗歌的一点表达。这是一个有关于“中国当下诗歌的困境与出路”的论题，很多学生对当下诗歌的生存现状表示担忧。除了一些较偏激的观点，诸如，中国自唐代以后就没有诗歌，当下环境不适合写诗等说法之外，在进行归纳与总结中，大多数学生在阅读作品和资料查阅中总结出了具有建设性意义的看法。我个人对此进行了总结和梳理，并将其作为对中国现当代诗歌的一个观照并以此对当代新诗出路作以预设。
很多学生认为，当下有很多诗人很难持之以恒地写诗，很多诗人的潜质其实都很高，但他们却缺少一种长久的诗意精神，仅仅成为当下诗坛的匆匆过客。这一趋势从朦肽诗后的第三代诗人表现出相当鲜明，于坚、韩东、李亚伟、万夏，“南京”“他们”“莽汉”，曾经为中国诗坛写下了一个个春天，但是他们却没有在这条路上再走下去。之后我们的诗坛很快迎来了一个疯狂的网络时代，但是所谓的诗人们一个个都渐消诗趣。当然从诗人本身来说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这一类所谓的诗人对生活大喜大悲体验并没有达到做诗的程度，要命的是，一部分诗人的学养和素质并不是很高，头脑中尽想的是怎么赚到一笔花花绿绿的银子，但是一旦这一想法落空了，那么便在诗中来想象和描摹这诸种的不快，甚至用诗歌进行自我的宣泄；在这一部分人中，要么他的人格很龌龊，以失败后的丧心病狂中清醒过来，然后报复诗歌，这样的所谓诗人修炼到什么时候都是一个半路和尚，难成正果。
与此相关的一个问题就是，诗歌需要健康写作，不可卖弄文化和写诗的技巧，诗歌是自然界精灵，其灵气依然来自于大自然的赋予，要走出“书斋”，寻求健康的写诗之路。要用“最低真实”抵御“虚妄神话”，让真实存在的生命状态找到走向诗歌与语言的途径。诗歌应该对当下现实和日常生活有所介入，守住生活环境和生命状态的存在并以之作为“最低真实”，使艺术感觉和语言指向获得起码的依靠和立足之地，杜绝一味的形而上的凌空虚蹈，或极端个人化的想象。所以要走出孤芳自赏的自我迷恋的“幻境”。对诗人死亡这一个关乎现实和精神问题要进行审慎的思考，诗歌的发展也无需要急下断语，能够从当下诗歌界的处境入手，并能将其系统化是难能可贵的。海子去后诗坛的确寂寥，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可是文学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也许这并不是一种尴尬，而恰恰是诗歌以它自在的方式在人们的心中活着一只有喜欢诗的人才能听到诗歌花朵开放的声音。在世俗与诗意中能够不放弃自己一点渺小的梦的人太少了，所以诗歌本身才有这样珍贵。
当然，中国新诗坛总有一种奇怪的声音，诗坛的浮躁与急切的功利欲求：也就是诗人缺少坚守精神。如在西方后现代诗潮掩抑下的中国所谓后现代诗歌写作并没有理解金丝堡的“嚎叫“是源自于他们在现代生活中的无助与反抗的真正的意义，却也作出了自己在诗界的玩世不恭，从而使诗歌创作走向了一种庸俗。他们的情感弱化，语言粗鄙化，文字游戏化。但对于这样一个问题，理论界却置之不理，表现出了冷漠。诗歌理论批评的匮乏，是自90年代以来的诗歌界日益疲软和诗歌创作质量普遍不高的严峻形势，诗歌界并没有完整的诗歌理论批评史，也很少系统的诗学创作和批评的权威作者和论著。我们很缺少像胡适、闻一多这样的能为诗歌理论建设及诗歌的未来发展作出正确判断的诗论家，而理论的匮乏对诗歌创作与诗歌评论的正确走向产生了不良的影响。在朦肽诗出现的时代，批评的推波助澜为朦肽诗的破土而出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而面对当下诗歌的疲软之状，评论界却无的放矢，对之无能为力。这样就造成了一边串的诗歌尴尬处境，如读者的缺席与未名作者的悲哀。在大众传媒与诗歌乃至所有的纸质文学争抢读者的环境下，许多新手在无人关注的无人喝彩的自我期望中远离了诗坛。
所以，在我们的讨论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即有关于中国新诗的理解与阅读是否需要进行启蒙教育，是个很具争议的问题，有人认为诗歌是一种天才的创造，与创造社的观点相似，也有人认为现代新诗与古代新诗在创作心理机制与语言的感性想象上是一致的，只有对读者进行一定意义上诗歌教育，才有可能让读者理解现代语言的魅力与诗性美感。也有人认为，高考中应该加入对新诗鉴赏的考查，逐渐使阅读新诗成为一种自觉。
所有这些，都让我们感觉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中国当代诗歌走到当下已陷入一种尴尬的困境，而这一困境主要是来自于诗人自身对诗歌本身的远离，也有来自于读者甚至评论家以“不切入诗歌本身或以隔岸观火的方法论去评点诗歌“这一现象习惯与依赖。所以有人喊出了“拯救“中国诗歌的口号；还有人为了中国诗歌而“献身“说法，以为不把衣服脱了不足以维护中国诗歌，更不至于“拯救“中国诗歌^赵丽华事件等网络诗歌行为〉。于是就出现了中国诗歌已休克，即将灭亡，必须进行休克疗法的论调，并以此“激活“休克的中国当下诗歌。
就我个人的阅读经验来说，当下诗歌群体是有一种不自觉的趋同性的，当下诗人中的沈苇、北野、汗漫、西渡、江一郎、王艾、孙文波、寒烟、雪潇等都是极其个性坚守精神的；从广义上说，当下诗人也应包括有自觉的学院立场的诗歌理论研究者和创作者，如王家新、藏棣、胡续冬等。他们的出现与坚守，使当下诗歌逐渐走出了尴尬的生存境况。这是当代诗从第三代以来的一个有穿透力的增长点。就诗质而言，当下诗人的创作具有鲜明的生命意识与文体意识。这是诗人所选择的足以阐释心灵的言说方式，也是个体生命能量在日常经验与细节上的展开，是生命意识和文体意识的又一次觉醒与延伸。当下诗人的创作立足于对平常生活的思考与一定意义上的超越而获得的生命意识的自觉。不像第三代诗人要刻意地颠覆既成的一切，包括诗歌的观念和建构方式；而他们却以一种包容的理性心态去融合诗歌发展中长期蕴积的合理因素。他们认为一切都是很自然又很本然地存在着，他们相信“生命的原初意义”彳海德格尔语〉才是诗，认为“个体”仅仅是一种物质形态，并没有改变自然秩序的力量，而诗能让个体不断地扩充自己的空间--这是一种“个体生命”的自由空间，它能让诗意在这一空间里不断呈现。这一点在第三代诗人那里已萌发了苗头，直到当下诗人那里获得了诗学上的自觉。
这种自觉也是诗人对文体意识思考的自觉。出于一种学院和诗歌研究者身份的诸多当下诗人，深感诗歌自第三代以来的生存境遇的危机感，他们着意以诗作或诗论较理性地去拨正诗歌发展的航向，甚至他们以拟态性语言或细节的剖析去阐释一种诗歌观念，试图为诗歌寻找一个出口。《诞生》彳汗漫〗是细节化的，也是拟态性的，“一头小牛或一头小羊的诞生过程丨使人感动。它们缓缓地脱离母体……之后，点燃一堆篝火丨温暖他们新鲜的体温和最初的呼喊……”这是一头牛或一只羊的诞生过程，“一首诗与一只羊或牛的诞生过程丨何其相似丨这使我在深夜写作时感受到了丨一头母牛或母羊幸福的阵痛丨他们多年以前的泪水在我眼眶里涌动……“这是一种鲜明的文体自觉意识，从诗意上来说，诗人将牛产犊时母体的阵痛与诗人创作时的“炼狱“般精神生产过程作了巧妙的组接，尽管这种诗意或意象的组接方法不甚新鲜，但在文体的自觉性上有很强的生命意识与受难意识，这也是当下诗人面对无秩序的第三代诗歌摊子所表现出的胆识与真诚的诗人气质。他们期望诗歌回归严正、回归神圣，并将作诗当成一种信念。在他们的诗歌中我们能够看到一种丰沛的痛苦与艰辛，真实的疯狂与理性，看到诗人行走在诗行中幸福与困惑。应该指出的是，他们将这一种对生命与创作的粘连自觉赋之于诗并凸现于细节，他们致力于细节分析。当然，他们对细节的理性
解剖持一种怀疑态度。“他们不信任‘感官印象’的单纯及真实性，拒绝将个人经验和感官经验直接等同，他们反复敲打细节，致力于细节的矛盾与裂缝中去搜寻记忆形成的线索，以再次等待细节〔经验〉的析出。”〔赵浔语^诗的张力随之增大了。这是从凡庸生命中生长出来的诗意生命，我们给这种诗艺打个比喻，即细节之于生命，犹如水之于油，在我们对诗歌剖析的瞬间，诗意即向四处扩散，这种个性，不乏诗意，从而具有了理论与诗意的双重意义。
当然，当下诗人的写作出现了一个从繁琐始又到繁琐终的现象，一些所谓诗人“无端地滥用和‘玩’叙事的现象”，他们组建细节的方式是机械地堆砌细节。所以叙事也在这些人的笔下“堕落”，成为灵魂干瘪、思想严重缺钙的美丽的“遮羞布”，也成为当代诗歌产生大量精神副产品的出口^诗歌建设的砖块虚了！这不禁让人担心！读这种诗有如喝白开水，甚至有一种涩味。没有一种“诗意的飞翔”彳艾青语〉与震撼心灵的力量。
让人遗憾的是，诸多评论家把后一种现象当成了整个当下诗界，并发出了唏嘘之叹，但我们相信，当下诗歌的巨大的写作能量还隐藏在时间深处，它们将拓宽当下诗歌探索的未知域。有很多人在当下诗歌的生存境况中坚守了最后一片诗地！
诗歌是在“表现与隐藏自己之间”的语言组织。诗界不需“弑父式”的写作，而需要千百年的文化传承，诗人荷尔德林在里尔克和策兰那里寻求着再生，而埃里蒂斯也在荷马那里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理由。人们对生命的悲情体验和苦难的表达都是永久的，人们的苦难有多深，诗歌的路就有多远。不懂艺术和技术者写不出真正意义上的大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