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养成节目《创造101》的消费文化审视

伴随着综艺节目制作工业的发展，我国的选秀综艺节目已经愈发成熟，经历从《超级女声》到《我是歌手》的十年发展，已经走入到以《创造101》等团体组合为代表的一个新的阶段。从歌手才艺展示到偶像的养成，消费也开始从单纯的视觉消费、身体消费逐渐向符号消费发展，人们开始“参与”到偶像的生产过程之中，开始对偶像生产的过程中制造的符号进行消费。

一、消费身体的工业化生产

在消费主义社会中，身体一直是一种产业类型，是最好的商品之一。法国后现代理论家让·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一书中曾经指出：“在消费社会的全套装备中,有一种比其他一切都更美丽、更珍贵、更光彩夺目的物品，那就是身体。”身体成为消费品以后，原先赋予身体的各种职责、使命与功能大多消失了，这使得身体被解实用化、去功利化。对于快感、欲望、差异、好玩、风格、外表这些非实用、功利因素的强调变得越来越突出。这意味着身体已经更加面向消费文化的游戏性、审美性的使用，这使得身体已经成为消费主义欲望的主要载体。而偶像团体的工业化生产，则正是朝着这个方向不断前进。

最近二十年来，韩国偶像文化已经席卷了整个亚洲。经过几十年的发展，韩国偶像团体已经发展成一个成熟的工业体系，男团和女团都是标准工业流水线下包装精美的商品。这个体系对于偶像的体态、外形等都要求严格，达不到大众审美需要的练习生则会被劝退，艺人的培养周期一般在3-5年或者更长，公司对于练习生的表演、舞蹈、歌唱各个方面进行全方位的培养，生产出来的偶像艺人自然也是迎合市场审美和消费的需要。

“消费文化语境下，身体已经成为了可塑的、反本质的身体，过去认为身体是本质的，固定的“身体本质主义”已经被新的观念所代替。”经过完整工业化训练下的偶像走入偶像综艺节目后，则将消费的身体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韩国女团少女时代全员组合九名成员，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身高160厘米-170厘米不等，体重都不超过50公斤。在过去许多朝代都是以女性身体的丰腴、健硕为美，这些外在的体征代表了个体的健康和生存状况，而消费主义的到来使得苗条的身材成为了大众的主流审美标准，像女团成员那样苗条才能获得他们一样的关注和自信，充分展示出身体的魅力。

在偶像养成综艺节目《创造101》中，偶像身体成为了吸引眼球和消费的最佳手段，借助于化妆、灯光、服装、舞台、音响、道具、特效等等效果的修饰，节目将舞台上美少女们的身体魅力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尤其是对于长相更加符合大众审美、穿着略加暴露的肢体重点关照，将她们具有挑逗性的舞姿和拍摄到的画面用作节目视觉冲击的利器，彻底将节目中少女编码为消费的身体符号，吸引大众进行视觉消费。

二、“养成”即规训

新的偶像养成类节目中，塑造一个完美的偶像形象的距离和隔膜被打破了，零距离的接触和直接参与到偶像养成之中的这种互动感和参与感成为了节目火爆的利器。在《创造101》这一款节目中，强调的是女性偶像团体的“养成”，即对偶像团体从最初的“素人”成长成为“全能艺人”养成过程的消费。

法国著名思想家米歇尔·福柯曾对规训社会曾经有过这样的论述：“规训是一种把个人既视为操练对象又视为操练工具的权力的特殊技术，个体是被操练的对象，操练的过程即是规训的过程。”换言之，规训的权力就是通过人与人之间的审视，从这种相互的关系中，以身体为工具和过程而发生作用，在这种机制下所培养或者说制造出来的身体就是规训下的产物。

新的偶像养成类节对于学员们的“养成”，实际上就是这样的规训。这种规训与节目播出的过程同步进行，在学员们以及他们的制作方公司和关注的受众们之间相互互动下完成的。这种规训就如福柯所言，并不是将某种风格强加于学员身上，而是表现为策略，通过人们的关系中产生出来，是一种温柔的控制，从人们设定的特定社会期待中出发，来塑造一个期望的形象，从而使得被规训的身体往这个方向发展。

一如偶像养成节目中，中国版的《创造101》将女孩们的“女孩性征”不断夸张、放大、复制，包括大量使用充满少女感的粉红色、蝴蝶结、蕾丝、迷你裙等这些具体的物品；在节目中不断的强调“天真甜美、无辜懵懂”的微笑；夸大女性的无助和娇弱，把“独立和干练”从他们的“女孩特质”中剔除。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女孩性征”，就是极度的“自我克制”。这从《创造101》的编舞就能看出来，在舞台上展示出来的女孩们必须严格按照一定的角度和速度完成极度整齐划一的舞蹈，这种自我克制说明正是以韩国女团为首的女子偶像产业链始终遵循着一个大方针：容易驯服的。不论团队成员走的是甜美路线还是野性路线，舞台音乐结束的一刹那，她们必须重新回到“女孩特征”的身份里，并且臣服于主流受众的消费习惯、弯下腰对受众们致谢，在大众消费者对他们期待的形象中结束，实际上这就已经完成了对他们的“养成”，或者说是规训。

三、偶像符号的过度消费

鲍德里亚在《消费社会》中讲到：“流通、购买、销售，对做了区分的财富及物品/符号的占有，这些构成了我们今天的语言、我们的编码，整个社会都依靠它来交流沟通。”在消费社会中，资本、媒介和文化的介入和建构下，对于符号的价值追求已经多于对于单纯的使用价值的追求，许多消费已经异化为了对符号的消费。

如《创造101》的节目中的投票机制是与相关商品相绑定的，想要给认同的选手投票，每日只有三次机会，而如果想要投更多的票，来支持某个选手，就必须购买更多的相关产品，即使这种日用品并不是日常的高频消费品。而参与的受众卖力的为选手消费、购买产品，实际上是在消费参与选手的符号价值，也就是对参赛选手的认同感，但是对于偶像本人，作为具有自我意识的个体而言，如何在取悦受众和实现自我之间寻求平衡，是相对困难的问题，作为被粉丝接受和消费的偶像符号，必须将自己性格中不适合展示给受众的地方小心隐藏，或者顺应市场个性化的需求夸大个性，在资本和受众的双重裹挟下，从而使得真实的个性也被异化为消费符号。

消费社会中，消费也在引导着生产，在对于商品的消费时，实际上受众也主动参与符号的生产之中，受众不仅消费符号，并且还对其中所蕴含的意义的差异有着需求。商品的琳娘满目来自于符号的无限编码，符号的无限编码来源于意识形态的引导操控，于此同时，消费大众一再为资本家积极主动地去参与构建消费社会。《创造101》的选手选拔准则很明确：要突破纯唱跳综艺的边界，要“出圈”，不只看唱跳实力，让社会各类人群都能从节目中找到情感投射的对象。节目中有各种不同的角色定位给与受众进行选择性消费。节目中杨超越的属性定位为“农二代”，家境一般，能力平常，处境欠佳，但也对改写命运抱有强烈渴望；王菊的属性定位是反常规的，反大众主流审美的。各位选手背后都是有自己的运营公司，对于他们自身也有不同的运营和宣传策略，资方和大众传媒一起打造了代表不同的消费符号，受众也参与到符号消费的编码之中，采用各种手段对选手进行支持，这种对于选手在舞台上从最初的青涩到努力训练达到成熟的认同感，实际上是受众把自己代入其中，将自己推上了舞台中央，认可选手也是在认可自己，从而完成了在资本、受众和文化介入下的偶像符号的构建和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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