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肖申克的救赎》创作思想的复杂性-电影论文

　　（一）希望的昭示

　　正如瑞德所说，“在这里，希望是个危险的东西。它会让你痛不欲生。在这里，你绝不能拥有任何希望。”这是一个囚犯在另一个世界里安然活着的另一个法则。

　　典狱长对每一个初入监狱的囚徒说：“把灵魂交给上帝，把身体交给我。”这是对失去自由权利后必须交出的与之对应的精神上的自由的残酷要求，精神上的渴望纵然令人向往，若得不到实际意义上的自由，这样的困境会让人疯狂。肖申克监狱里的囚徒们开始时对高墙充满恐惧，然后逐渐适应，最后竟至于产生依赖，于是乎由希望到失望，到最后绝望，就这样希望被完全摒弃了。

　　可是安迪终究是不同的，他心中始终有希望。“要么忙着生存，要么忙着死去”，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出了安迪对生存的强烈欲望和那始终不曾泯灭的对希望的热切向往。当囚犯们在五月的阳光沐浴下的楼顶大口喝着久违的啤酒，他的脸上带着无可名状的微笑；当《费加罗的婚礼》奏响在监狱上空，他闭上双眼，心无旁骛地沉醉在乐曲中，脸上挂着憧憬的微笑；当他在那间自己申请办起的小图书馆里，缓缓地告诉瑞德他对穷凶极恶的监狱长所设的一系列圈套，他意味深长地说：“在监狱里，我才知道，自己在外面时正直得几近迂腐。”那一刻眼中闪动着光芒，脸上同样带着蕴涵着希望的微笑。

　　因为安迪，瑞德重新回到了这个充满希望的世界。还有什么能比老朋友相见更激动人心呢？同样经受过风雨历练的他用一种感激而且平和的语调缓缓道出那句箴言：“Remember，hope is a good thing，maybe the best of things and no good thing ever dies.”——记住，希望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也许是最好的事情。不论什么时候，它都不会死去。

　　（二）救赎的真谛

　　这部电影曾经被定义为现代版本的《基度山伯爵》，然而《基度山伯爵》只是一个稍显复杂的复仇故事，而《肖申克的救赎》更多的在于救赎。

　　每一个在肖申克监狱里服刑的人都认为自己是无罪的，他们不过是倒霉地被律师和评审团给欺骗了。于是乎这种阿Q精神让他们心安理得地在这样的高墙之下苟延残喘，甚至活得无忧无虑。也许他们是真的有罪的，但一朝犯了罪，难道就注定了一辈子没了翻身的机会？难道就该一辈子被剥夺了自由和希望的希冀？是安迪，让一切都变得不同于以前的古板呆滞。他是囚徒们的人性救赎者，他救赎的不仅是自由、活力、幸福、知识……更在于他如上帝般拯救了他们的身体和他们的灵魂。第一次，他用他的理财智慧为所有参加户外劳作的狱友们赢得了冰冻的啤酒。第二次，他在那个从不会播出音乐的监狱广播室为所有的狱友们带来了天籁般的音乐。第三次，他坚持不懈，一周一封信，为监狱图书馆争取到一箱箱旧书，直至长期的稳定书籍和改造图书馆的经济来源。那间靠一辆破旧的小推车支撑的破败的监狱图书馆的日子终于走到了尽头，崭新的图书馆，敞亮的桌椅和崭新的唱片，无不昭示着这里可以救赎灵魂，让灵魂在封闭的空间里得到短暂的喘息。他更帮助刑期较短的狱友们考取学历，为今后出狱的生活作准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安迪对监狱狱友们的拯救与唤醒。安迪是整个肖申克监狱的大救星，这是不争的事实。

　　安迪的救赎还体现在粉碎了狱长一伙豺狼之徒，让他们得到了可耻的下场。当肖申克监狱最为凶悍的狱警被抓走的时候“哭得像个小女孩似的”，当那个同样凶悍并阴沉的典狱长饮弹自尽的时候，不得不说安迪用其高超的手段和超凡脱俗的智慧救赎了他们罪恶的灵魂。

　　最后的一晚，当安迪爬出监狱的下水管道，举起双手徜徉在雨中的时候，他蓄积了20年的对自由的渴望终于爆发了。他用自己的坚持完成了对自己心灵的一次完美的救赎。

　　（三）自由的渴望

　　脑海中常常闪现出那样一种场景——当安迪旁若无人地用那架从未播放过音乐的监狱的喇叭播放《费加罗的婚礼》时，镜头缓缓地从劳作在车间中的人们的脸上划过，从站立在广场上的人群之间划过，从同样饱受震撼的狱警们的脸庞与身体上划过。所有的人，无一例外地保持着静默的姿势，无言而平静。那一刻，所有的怨怒与愤懑、仇恨与心酸，都被抛却了，全身心地在天籁般的音乐中沐浴从未有过的酣畅的自由。一如那耀眼的阳光，无处不在而又无比温暖。那久违的抑或从未听过的来自俗世的音乐将他们的灵魂洗濯得分外纯净。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来自东方国度的古老的箴言又何尝不在诠释着安迪的言行？在修葺完屋顶的闲暇里喝上一瓶微不足道的啤酒，只为享受那种久违的像在修缮自家屋顶一般的自由感觉。

　　“These walls are kind of funny like that.First you hate them,then you get used to them.Enough time passed,get so you depend on them.Thats institutionalizing.”这些墙很有趣。刚入狱的时候,你痛恨周围的高墙；慢慢地,你习惯了生活在其中；最终你会发现自己不得不依靠它而生存。这就叫体制化。借瑞德之口，直指卑微的灵魂。一如老布，得到了身体的自由，灵魂却已经被无可挽回地体制化，再也恢复不了自由之灵魂。即使对于聪慧而沉稳的瑞德来说，那出狱后的生活，也如梦魇一般难耐。连平时里如厕这样的微不足道的事情，都不得不让他感受到离开了监狱那种早请示晚汇报的束缚，他竟然无法自由掌控自己的器官，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灵魂。这种让常人匪夷所思的思想和行为，就这样真实地存在，那些被高墙禁锢了自由的身体，也同样被禁锢了自由的灵魂。

　　“有回忆的海洋，我要在这里共度余生。”我常常想起安迪说过的这句话。安迪面带微笑，开着敞篷汽车行驶在前往芝华达尼欧的公路上，风飞扬，发飞扬，笑容亦飞扬。那画面很短，却在我的梦里变得很长很长。

　　（四）信念的执著

　　因为信念的执著，安迪能够用一把瑞德预言600年都无法挖穿牢墙的小小鹤嘴锄，用不到20年的时间凿开了一个隧洞。当他终于爬出那充满恶臭的长长的排污管，站在瓢泼的大雨中伸出双臂拥抱风雨雷电，那虔诚的姿态，让我们仿佛看到信念的光芒穿越了重重黑幕，穿越了世间百态，在暗夜中震撼出一道夺目而惊天的霹雳，在这样的光芒中，我们那曾经孱弱的灵魂纷纷现形，震惊、喜悦并且悸动不已。

　　生活在俗世中的平凡的我们，习惯了循规蹈矩，习惯了按部就班，习惯了听天由命，习惯了不仰望奇迹。可是正如那句广告词所说，“一切皆有可能”。不试一试，谁能知道结果会怎样呢？我想这是安迪乐见的，也是影片所期望的。

　　（五）友谊的歌颂

　　这部影片，没有惯常的美国影片那充斥其间的风花雪月，抛开那不值一提的背叛，值得称道的就是那男人与男人之间无比珍贵的友谊了。友情是高山流水的知音难觅？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的需要？抑或“患难见知己，烈火炼真金”的检验？友情的某些真相，会把善良人吓一跳。鲁迅在《为了忘却的纪念》中曾这样记述柔石：“我有时谈到人会怎样的骗人，怎样的卖友，怎样的吮血，他就前额亮晶晶的，惊疑地圆睁了近视的眼睛，抗议道，会这样的么？——不至于此罢？……”

　　余秋雨先生告诉我们：“真正的友情不依靠什么。不依靠事业、祸福和身份，不依靠经历、方位和处境，它在本性上拒绝功利，拒绝归属，拒绝契约，它是独立人格之间的互相呼应和确认。它使人独而不孤，互相解读自己存在的意义。”

　　瑞德和安迪的那种友情置放在高墙之下，真实地诠释了友情的真谛，因无所求而深刻，似乎比我们纷繁俗世中的友情来得更加纯粹、更加干净。在遥远的太平洋小岛的沙滩上，在金色阳光的沐浴中，有什么比身体还要契合的灵魂的拥抱更让人开怀呢？

　　拷问黑暗

　　（一）罪恶体制

　　在昏暗的夜色中，平静地装着子弹的安迪和被哐当丢弃的酒瓶以及那确乎死在床上，身重数枪的安迪的妻子和她的情夫，无不向我们昭示着罪魁祸首非安迪莫属。然而但凡有点法律常识都该明白，举证制度应该由控方提供证据，不得由被告方举证，如果控方无法提供足够的证据，那么被告完全可以被无罪推定。影片中，警方找不到安迪的枪，依靠的只是安迪可能的杀人动机和同样口径强制射出的子弹，没有充足的确凿证据，安迪却也毫无意外地被送进肖申克监狱，一呆就是19年。

　　监狱比地狱还可怕，囚徒是毫无还击能力的羔羊，狱官们冷酷无情地统治着眼皮底下的小可怜虫们。那个口口声声大唱《圣经》的典狱长却是个不折不扣、凶暴虚伪的魔鬼，美国司法制度的漏洞暴露得淋漓尽致，狱官杀人如草芥，对囚犯的司法保护机制严重缺失。狱官还利用税务制度的漏洞获得利益，以堂皇的手段收受贿赂……这些丑陋现象的背后，我们可感受到黑暗体制之于人性和生命的巨大威胁。

　　那句镌刻在墙壁上的——“老布到此一游”，让人脑海中立即闪现出西装革履、神情肃穆的老布，雕刻的手微微发抖。这位在监狱里面待了几十年的老人，离开肖申克监狱的牢笼，没有半分的欣喜。自由、现实的社会，对他而言，就像另一座监狱，只是没有围墙，然而甚至比有围墙的监狱还要令人恐惧。每晚辗转反侧，因为恐惧而半夜惊醒；颤抖着双手为超市里的货物装袋，脸庞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深深刻下了惶恐；黄昏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惟一的愿望，只是那有了自由的鸟儿能否飞来看自己一眼而已。没有亲人，没有同类，没有寄托。

　　多年前，他也许十恶不赦，多年后，他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走在时光荏苒几十载光阴的现代社会，那无以名状的日新月异，让他无所适从。看着他颤抖着喂哺着广场的和平鸽时，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伸出自己的手，去握住那布满沧桑的手，握住同样布满沧桑的心。他真的，已经没有危害社会的力量了。美国的司法制度的种种弊端和狱政制度对人性的摧残，对他的危害却已经深入骨髓，无可磨灭。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制度笼罩着每一个身处肖申克监狱的囚徒。

　　（二）阴暗人性

　　人性是所有一切社会规则和法规的根本。制度依靠人操作运转，若操持这制度的人贪婪而阴暗，再完美的制度也有可乘之机。司法制度上的缺陷也好，狱政制度的腐败黑暗也好，归根结底，是人性的贪得无厌与阴暗扭曲在作祟。

　　如果一切都有如果，安迪的被律师和评审团错判入狱仅仅是一次失误或者是一次集体“作弊”，那么当安迪机缘巧合获得了一个推翻过去、洗牌重来的机会，却因为危害到目前的典狱长诺顿的安全和洗黑钱系统的整体流程，而被诺顿彻底扼杀了。这就是人性黑暗的集中体现。一个人的自由或毁灭，也许仅在诺顿的一念之间。

　　那间狭小的牢房里，那个属于安迪的第一个夜晚，他如何在沉默中度过？在那样的沉默中他又可曾想过些什么？

　　国学大师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写道：“诗人对自然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观影。入乎其内，我们随安迪的心悸动，出乎其外，我们看到那座幽禁着安迪的肖申克监狱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无可遁形。

文章来源于《电影文学》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