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影《金陵十三钗》的空间叙事-电影论文

　　一、空间意象的叙事功能

　　电影运用镜头进行叙事，除了按照时间的顺序，按照历史的逻辑来讲述故事以外，空间意象的塑造也尤为重要。空间意象不仅仅是作为被叙事的背景，也是承担了一定叙事功能的。历史事件的发生必然在具体的空间留有印痕，“那些承载着各类历史事件、集体记忆、民族认同的空间或地点便成了特殊的景观，成了历史的场所。”这些“历史的场所”让记忆具有某种空间性，导演透过镜头的叙事用这些“历史的场所”背后所蕴含着的历史唤醒观众的记忆，唤醒人们沉淀在内心深处的意识，从而达到电影的叙事效果和独特的艺术魅力。

　　（一）“教堂”“琴弦”“红十字”等空间意象的叙事功能

　　电影《金陵十三钗》在空间叙事上选取了能充分表现战争残酷、人性光辉的空间意象来为主题服务，“教堂”“琴弦”“红十字”等空间标志已经超越了它们作为物质实体本身所承载的意义，电影赋予了它们以历史的厚重感。

　　“教堂”是基督教等举行弥撒礼拜的地方，神秘的宗教气氛给人以肃穆感。“教堂”是该电影中人物活动的最重要的场所，也是故事得以展开的重要环节。秦淮河的风尘女子原为躲避战火而来，在“教堂”完成了她们内心的救赎，从放荡不讲理的风尘形象转而为有情有义的女子。选择“教堂”这一场所来展开故事，看似为巧合之举，实则为必选之策。“琴弦”也为有情有义的象征，豆蔻为让浦生在临死前听到一曲《秦淮景》而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在这里，琴弦变得有情有义，变得有生命价值，琴弦所弹奏出的音符无疑是最美的哀歌。电影中数次出现“红十字”的标志，最为鲜明的两次，一是约翰用其来保护女学生免受日军的残暴行为，可是在极其短暂的平静之后换来的只是日军的不屑，“红十字”标志着人道主义，标志着人性的本质，约翰在那一瞬间完全“清醒”了，不再是唯利的醉鬼，相比之下，日军的残暴和非人性更是让人切齿。最后，十三钗在赴宴的时候走的路是铺着“红十字”标志的，妓女赎得了她们的精神和灵魂，闪耀着人性的光辉，她们是纯洁的，是最可爱的人。

　　（二）南京方言及《秦淮景》的叙事功能

　　方言作为重要的文化符号在电影中得到广泛运用，每种方言都有它自己独特的文化符号，是人文沉淀的产物，运用方言进行叙事一方面利于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反映地域文化的本土特性；另一方面，是维护电影艺术真实的必然举措，南京大屠杀这一特殊历史事件的展现若以普通话的符号形式来编码，观众未必会随之顺利地进行解码。

　　电影叙事是以直观的视觉画面为基础来“讲述”故事的。因而空间艺术元素：画面构图、光线运用、色彩调配等亦成为电影叙事构成的重要元素。作为空间叙事元素的《秦淮景》也承担着一定的叙事功能，是该电影中的一大亮点，可以说是点睛之笔。《秦淮景》一曲的处理完全凸显出镜头叙事的中心，使画面的重点得以强调，分割出不同的叙述层次。观者在欣赏这首曲子本身的优美之外，更看到了风尘女子身上的“优美”，她们也曾年轻无忧过，也曾活出她们的光彩；更看到了她们之后的悲惨命运——这确不得不为一首哀歌。

　　“空间既可以具体的物质形式被感知、标示、分析、解释，同时还是精神的建构，是关于空间及其生活意义的表征的观念形态。”意即，空间不仅是客观的物质形态，而且体现了社会文化的关系，在空间背后隐藏着社会深层的文化内涵。

　　二、空间表征法：人物塑造的空间书写

　　龙迪勇在其论文中一直强调“空间表征法”，用来分析叙事作品中人物性格的塑造。所谓“空间表征法”，龙迪勇认为“在叙事作品中书写一个特殊的空间可以很好地表征出人物的性格特征，这就是叙事作品塑造人物性格的空间表征法。”“空间表征法”不仅在以单个空间表征人物性格方面大有作为，而且在面对“空间中的空间”这样的多重空间时，其表征人物性格、刻画人物形象的功能也同样有效。“空间表征法”不仅可以出色地表征一个群体的“共性”或“集体性格”，而且可以很好地表征单个人物的“个性”或“独特性”［4］。用“空间表征法”来分析电影《金陵十三钗》中的人物形象也是颇为合适的。在南京大屠杀这个大空间内，无论是美国的“神父”、风尘女子、女学生还是李教官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形象，即战争的被迫害者、受侵略者。在教堂这个空间内，妓女和女学生以及约翰都是为了躲避战祸，想及早逃离出南京，而李教官他们是军人，他们没有选择在教堂内试图逃跑或躲避，而是英勇抗击，誓死搏斗。“红十字”标志，把前后的约翰形象做了一个很好的转换，在这个小空间内，人性的一面和非人性的一面也展露无遗。秦淮河的14位风尘女子，通过她们的言谈举止表明了她们共同的身份，即古诗中所写的不知亡国恨的商女，然而在每个细小的空间内，又区分出不同的人物性格。玉墨作为翠囍楼的头牌，自然不同于他人，小时候受过的良好教育和不堪的经历让她在顶替女学生赴宴（实则赴死）时第一个站出来，豆蔻和香兰为了找回琴弦和耳环受尽凌辱失去生命，在最后去赴宴的途中，小蚊子害怕的举措和玉墨的嫣然一笑也展现了人物的不同性格形象。

　　空间和人物之间的关系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产生戏剧效果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江守义在《叙事空间的主体意识》一文中从空间与人物的关系出发，把空间分为和谐性空间、背离性空间和中立性空间，人物要么与空间相和谐,要么与空间相背离，要么与空间既不和谐又不背离，和谐性空间可赋予叙事象征性，背离性空间使叙事有时带上反讽的色彩，中立性空间则增强叙事的真实感，从而以不同的方式使叙事评价得以强化。在教堂这个空间内，风尘女子实现了她们内心的救赎，用自己的生命换回女学生的生命，此时，谁也不会再说她们是下贱的，是不知亡国恨的。她们和教堂这个空间是和谐的，做出的决定也是情理之中的，她们并没有完全丧失人性，因而是伟大的。相对而言，日军藐视教堂的神圣、藐视“红十字”标志的人道，于他们而言，教堂只是背离性的空间，他们的行为是必然失败和遭到全世界指责的。

　　书写一个特殊的空间，可以很好表征出人物的性格特征，找出人物的共性和个性，人物和空间的关系，也能很好塑造人物形象，收到良好的戏剧效果。

　　三、精神空间：人性的光辉

　　精神空间是指思想活动所占的空间。詹世友在《论精神空间》一文中在文化意义上使用“精神空间”的概念，力求通过理性精神塑造一个由高尚信念引导的、有着不断延展的良序结构、归摄情感、凝聚意志向之趋赴的精神空间。引入“精神空间”这一概念，力求在该电影中挖掘出作为一个人的真正的人性光辉。

　　作为人的本质规定性，人性体现着人在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时和良知、道德观念等之间如何平衡。电影《金陵十三钗》讲述了邪恶战争之下各类人物的心态、言行。在美丑、善恶二元对立中美者更美，丑者丑之更甚。严歌苓说：“谁都弄不清楚自己的人格中容纳了多少未知的素质，不到特定环境它不会苏醒，一跃而现于人的行为表层……我又总在寻找这个‘特定环境’，以给我的人物充分的表演空间。不将他们从特定环境中摘出，我们或许永远不会有机会发现他们性格中有那么丰富的潜藏，那么深远、神秘。”教会的女学生、“神父”、受伤的士兵、秦淮河女子等面对残酷的战争由不睦到散发人性光辉，战争使得风尘女子寻找到了内心深处高尚的人格，从而颠覆了高贵和低贱之间的严格界限，人性之高尚美在这个时候焕发光彩。美与丑巧妙转化着，看似矛盾的对立体却相融了。

　　导演为了让观众感受到人物的真实、美善，通过诸多空间意象的叙述，通过“空间表征法”体现电影的主题，彰显人性的光辉。电影《金陵十三钗》的基本主题是，战争是残酷的，它剥夺了人们的安宁、尊严甚至生命。在战争的压迫面前，人无贵贱，无身份、地位的高低悬殊，相反它正是检验人性善恶的平台，风尘女子在生死线上不再是被世人诟病的妓女，她们的身体和灵魂同时得到了超脱，决意赴死之途中观者不禁对她们肃然起敬。导演在叙事的过程中，将这种对立与转化处理得非常恰当。导演心目中想要塑造的精神空间和电影展示出的精神空间以及观众在观看过程中逐渐构建起来的精神空间虽有所不同，但是在精神高度和心灵深度上却达到了和谐的统一。

　　四、结语

　　电影《金陵十三钗》通过空间叙事展示了在残酷的战争面前人性光辉的彰显。文化是通过空间组成的，并通过诸多的空间意象进行编码，赋予空间意象以深刻的文化内涵，进而让观者通过空间解码，进行文化的扩散、交融。人物形象也通过“空间表征法”达到细腻、生动的塑造，人物前后的言行也得以合理的解释。电影的精神空间和深刻的主题也在空间叙事中不断深化并最终达到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