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精神笼罩下的动画片《花木兰》-电影论文

　　动画片《花木兰》在美国的出现和随后的引起轰动，代表着中国传统文化占据了美国文化消费市场，也说明了中西方文化的进一步融合以及进一步的冲撞。动画片《花木兰》在美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自1998年6月19日在全美首映后的三天里，票房纪录就达到2 300万美元，成为迪斯尼以往五年所制作的电影中“口碑最佳”的一部，刚刚放暑假的中小学生蜂拥至电影院先睹为快，“木兰！木兰！”的惊呼声不绝于耳，这从一个侧面表现了中国传统文化在美国受欢迎的程度。硅谷的主流媒体《圣荷西水星报》评论此片时说：“在美籍中国人适应主流社会150年以后，动画片《花木兰》代表了主流社会发现可从中国文化中汲取一些东西。”但是，一向富有创新精神的美国人并不满足于平面地、直接地照搬中国民间故事，迪斯尼的作法是以花木兰的故事为内核，实质上却在诠释着现代美国的开放、独立、个性化和幽默乐观的人文精神。所以在这部精美的动画片《花木兰》里，创作者将传统的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核心主题中所包含的“自我牺牲”与“忠孝”价值观彻底换掉，然后按照美国的世界观赋予了花木兰以全球化语境下的新灵魂，即“张扬自我，实现自我”与“爱情至上”的美国意识。于是身穿中国古装、梳着中国古代发型的花木兰就成了“黄皮白心”的美国女子的形象，在一种与时尚的美国女性截然不同的妆容之下，凸显着美国女性张扬的个性和追求幸福的巨大能量。于是，这个名曰“花木兰”的动画片中的女英雄实际上已拥有美国式的灵魂。本文试从如下三个方面分析动画片《花木兰》在中国古典外形之下所包含的真正的美国精神。

　　一、花木兰个性气质的根本变异

　　中国女子由于长期受到封建宗法制度的压制，早已养成了在家族中及社会上的隐忍顺服的性格，她们在家中操持家务，唯父母之命是从。南北朝民歌中传说的花木兰也是一个在家中“当户织”的本色女儿，只是因为“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的征兵形势所迫，才不得不走出家门代父从军，而在她的内心里，却仍然是想做一个“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的闺阁女子。而在美国动画片中出现的“花木兰”与中国花木兰截然不同，她原本就一个泼辣反叛的女子，她不守闺训，做家务时弄得鸡飞狗跳，她不施脂粉，纵马奔驰在街头，把相亲的会场扰得乱七八糟，这说明她原本就不是一个安于家庭生活的女子。因此从本质上来说，美国式的花木兰早已背离了中国民间传说中的花木兰本质，而成了一个美国式的个性大胆奔放的女子，她内心所追求的不是相夫教子的传统生活，而是如何彰显自己的个性，正如动画片《花木兰》中所唱的那样：“何时我的倒影，才显现出真正的自我”，这才是美国版的花木兰的真正个性。

　　因此，战争和征兵恰好给了这位有着狂放个性的花木兰提供了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原本就反叛的她敢于违抗父命和官厅的命令，偷拿了父亲的从军证和盔甲之后代父从军，冒死去闯军营。她剪去长发，换上一身戎装跃马而去，这种行为不单单是为了显示花木兰的孝道，更是为了实现自身的价值。在这里，传统的“忠”“孝”的主题被排挤掉了，代之的就是“真正的自我”的实现，花木兰的这一大胆举动诠释的正是美国女性敢于开拓、独立进取的精神内质。

　　二、花木兰对婚姻与爱情的大胆追求

　　对于爱情，“花木兰”一诗中并无任何记载，虽然传说中的花木兰从军12年，与军中的男性伙伴同吃同住，但与男性无任何感情上的纠葛，仍然守身如玉地回到了故乡，她的这种做法完全符合中国人传统的“男女之大防”的观念和女性的贞节观，也说明花木兰从军仅仅是实现忠孝的义举，而不是为了男女私情。对于婚姻，中国人的观念是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才可以进行的，而对于私订终生，特别是女子在一种完全不合礼仪的情况下与男性的交往，是会遭到中国人唾弃的，也会冲淡花木兰作为民族女英雄的光辉形象。而美国人则持有着完全相反的爱情婚姻观，在美国人心目中，爱情至上，个性至上，每个人尽其一生所追求的不是家族的利益，而是最大限度地实现自我，展示自己。正如动画片《花木兰》中的道白那样，“我是为了证明我自己，希望我在揽镜自照时，觉得对得起自己”。

　　因此，为了追求爱情，美国人可以抛弃一切牺牲许多，这种精神也受到多数美国人的称赞和效仿。所以在美国动画片《花木兰》中，创作者加进了花木兰与校尉李翔的一场爱情戏，尽管这场爱情戏在整个动画片中所占的比重并不大，爱情的表白也很含蓄，但美国人的追求爱情的理念还是得到了尽情的展示，他们希望英雄凯旋而归的时候，一定要获得荣誉与爱情的两项丰收。

　　动画片《花木兰》中的配角也在显示着美国人“爱情至上”的理念，如配角花木兰的老奶奶，她虽然穿着中国服装，但内心已完全不是中国老奶奶的形象。中国式的老奶奶都是辛勤劳作、勤俭持家的楷模，她们沉默而稳重，严格按照中华民族的传统去教育后代。但在美国动画片《花木兰》中的老奶奶似乎比花木兰还自由自在、任性妄为，她手捧着一只蟋蟀笼子横穿马路，弄得满街人仰马翻不说，还把手里的蟋蟀也吓得够呛。她在花木兰选秀时胡乱插嘴，胡乱评价，还故意弄出一些啃苹果、挂玉坠之类的小噱头，可见这个美国式的老奶奶有多么可爱。特别是在片尾，老奶奶看到花木兰只带了一把宝剑回来时，脱口而出的是：“她还该带个男人回来”。当看到年青英俊的李翔真的出现在花家门前时，老奶奶流露出了由衷的赞叹：“下次再打仗，我也去。”老奶奶的这种率真的态度虽然完全违反中国老年女性的道德标准，却又是美国人特别欣赏的率真与坦然，她表达的是美国人才有的对爱情的欣赏态度。

　　三、《花木兰》中强烈的美国幽默精神

　　中国是一个具有五千年历史的古老国度，受儒家长达三千年的思想统治，中国人的性情早已在封建礼教的压抑之下而变得沉稳内敛，在行动上表现为一种极端的克制和不苟言笑。美国是一个由五十个州和一个联邦直辖特区组成的年轻国家，也是一个多文化和多民族融合的国家。在四万多年前，一批来自亚洲的流浪者经由北美大陆到达中南美洲，这就是印第安人的祖先，也是最早的美洲大陆的开拓者。因此，在一种开放融合的气氛之下出现的美国，造就了美国人热情大方和开朗的个性，也就形成了一种发自心底的乐观与幽默风气，卓别林就是美国幽默精神的典型代表。在创作动画片《花木兰》时，就是在一种强烈的幽默精神之下进行的。在故事结构里，作者有意融入了花木兰的祖先在祠堂里争吵和花木兰与军中士兵洗澡的情节，为的是使整个故事看起来更加搞笑。在人物造型上，艺术家们把许多人物形象描绘成或胖或瘦的夸张外形，如媒婆的一张大花脸、士兵中的肥胖和尚和豁牙者、黑丑的匈奴首领等，也是为了让这些人物看起来更有幽默效果。如在花木兰与士兵们练武的一场戏里，走梅花桩、徒手劈石、河底捞鱼的训练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就连紧张的战争场面，也是用搞笑的设计完成的，如一场战争的胜利是花木兰用小龙木须作为炸弹的导火线，击中了一座雪峰而引来了大雪崩，才活埋敌军于雪山中的。创作者将木须作为一个串场的小道具，有意大胆地弱化了“龙”在东方传说中高大威猛的霸主形象，使木须身材弱小而调皮，整个故事因为它的存在而衔接紧凑，动静有致，既使故事多了许多笑料，也体现着创作者要把一个严肃的战争故事改编成幽默剧的良苦用心。

　　又如在动画片《花木兰》里穿插的多首歌曲，歌词幽默生动，使整个动画片看起来很热闹，很欢乐，有了一种歌舞片的韵味。即使在紧张的前往边关的路途上，将士们也是载歌载舞，不忘与路边劳作的姑娘们调笑一番。在这些歌词里表达着男性对于女性的渴望，还有男性对女性的要求，如身材要苗条，要有好的厨艺等，为本片增添着喜剧气氛。

　　除了上述要素之外，美国动画片《花木兰》还在许多细节上加进了欧化的元素，体现着美国人自由奔放的性格。如在花木兰与皇帝对话的情景中，听说皇帝要赐她宝剑、让她荣归故里时，花木兰竟然一跃而起拥抱了皇帝，并在皇宫里拥抱了自己的男性同伴，这就是典型的美国人的做派，与中国人的“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意识大相径庭。而花木兰祼身在河里沐浴的场景，更是中国古代女性绝对不可能做的，因为中国古代女性把自己的身体都看得极其重要，她们遵守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信条，将身体与孝道和贞节联系在一起，绝不可能在公开的场合沐浴暴露自己的身体，更不可能与男子同浴。美国动画片《花木兰》里这一沐浴的情景，显然是为了满足美国观众搞笑的需要才安排的。又如花木兰载誉而归，李翔来家中看望她时，她对李翔发出的“你可以留下来吃晚饭吗”的邀请也是典型的美国式的。由此可见，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中国古代的女英雄花木兰在美国动画片《花木兰》里都已经历了精神气质上的变异，她不再是一个中国南北朝时期的“当户织”的闺阁女子，而是一个黄皮白心的现代“香蕉人”，她的灵魂早已是美国式的，美国动画片《花木兰》所表现的主题也是完全符合美国文化的。

　　美国动画片《花木兰》是仅有200多年历史的美国及其更年轻的电影文化工作者们进行的一次大胆的尝试，体现着美国年轻的电影工作者从世界文明古国的传奇故事中寻获创作灵感和素材的勇气和改革意识。同时，美国动画片《花木兰》在把中国传统的替父从军的故事同西方诙谐浪漫的元素融合之后，既不改变原本古老的故事所传达的情感，又适应了迪斯尼浓郁的商业要求，于是古老和现代浑然一体，用异域的视角完美地解读了中国的传统，这使现代的影片制作更富有历史文化的底蕴，再加上动画片《花木兰》的传奇性、生动性，就会更加使得迪斯尼动画片成为老少皆宜的流行文化精品。

文章来源于《电影文学》杂志2012年第1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