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2》-惑之百端，“我”之本相-电影论文

　　一、心惑——自我与本我的纠葛

　　作为一般的男人，“心惑”可能是“美貌与心灵”的矛盾，内在与外在的矛盾，但是对于陈坤所扮演的将军来说，这只是表象，他真正的“心惑”，是作为都尉，无法逾越身份和地位的鸿沟，正视自己真正深爱的靖公主；而无论是作为一个都尉或者是男人，他都没有保护好公主，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人。他不能原谅自己的过失，于是自我惩罚、自我放逐。但是在笔者看来，这种自我内心的真正诉求和碍于现实生活的矛盾、规则与限制的矛盾正是自我与本我的纠葛。从心惑我们可以由浅入深地看到三种选择性的矛盾。

　　(一)男人的心惑——“皮囊与真心”的选择性矛盾

　　第一种选择性矛盾存在于两性关系之中，以男人的视角来进行决断。也是时下浮华社会所普遍认同的一种选择性矛盾。在拥有绝世容颜但是危险内心的妖精小唯和残毁容貌却赤诚内心的靖公主之间进行选择，是要皮相还是要真心？虽然很多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会选择善良、心灵美的女孩子，但是在其内心，谁又不是希望可以美貌与内在兼得？而在实际选择中，一目了然的美貌往往要比深不可测的内心了解起来要快得多，所以在这个速食的年代，“皮相与真心”的选择本身就不是一个公平的选择，因为期间还存在着时间成本。我们可以因其外形而对他一见钟情，但是了解一个人的真心却要花费很长的时间，甚至要倾其一生的年华。所以在时间成本不对等的情况下，不要妄言男人是视觉动物、心口不一，因为对一个人的了解顺序大多数情况下是由外而内的。霍心在与靖公主相爱十几年，彼此了解真心，在面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唯时还是会心生犹豫，虽说是中了妖术。但是这种“皮囊与真心”的选择，本身就不是一个平等的选择。

　　(二)男女的心惑——内心与现实环境的选择性矛盾

　　第二种选择虽然说是男女的心惑，其实与两性关系无关。是一种是人在面对外部环境时所普遍要面临的一种选择性矛盾——男人和女人都会遇到。也就是霍心真正的矛盾——内心真实感受和现实环境种种制约之间的矛盾。他内心的真实感受是他深爱靖公主，但是在现实社会中碍于身份和地位的限制，他作为一个校尉与公主是不匹配的。任何一个穷小子爱上富家女都会有这样的感受，同样的穷姑娘爱上公子哥时的感受也是一样的，这种地位不对等的爱情对处于弱势中男女的困扰是一样的。同样地，是忠实于自己内心的感受，还是妥协于现实环境，这是人内在和外在的一种矛盾。是选择一份稳定但是不喜欢的工作，还是选择一个喜欢但是风险很大的工作？是选择在自己熟悉的但已经厌倦了的环境中生活，还是去完全陌生的城市开始未知的但是全新的生活呢？这些内在心灵需求和外部环境的矛盾都同样属于“心惑”。

　　(三)人的心惑——自我与本我的纠葛

　　第三种矛盾，在笔者看来是一种凌驾于前两种矛盾之上的矛盾，也是任何一个人，无论男女老少都会遇到的矛盾——自我与本我的纠葛。精神分析之父弗洛伊德将人的精神分为“自我、本我和超我”。自我（ego）处于本我之上和超我之下的中间位置，具有承上启下的中介职能，也是精神个体的主要表现之一，其既要控制本我，又要不断向着超我的方向努力，要满足本我的要求，又要达到超我的目标。自我的心理能量大部分消耗在对本我的控制和压制上。任何能成为意识的东西都在自我之中，但在自我中也许还有仍处于无意识状态的东西。本我（id）处于自我和超我之下的最底层，是要满足一切本能的驱动力，是一切原始的本能和欲望，是野性的也是纯自然的。本我中的一切，永远都是无意识的。超我（superego）处于本我和超我的最上层，是理想中的自己的代表，超我指导自我，限制本我，是人格的高层领导。

　　陈坤所扮演的将军——霍心的“心惑”正是自我和本我之间的矛盾。霍心的本我是无意识的，是一切欲望和内心最真实想法的载体。所以他会对小唯心动，会在公主出嫁的时候和小唯缠绵，这是他的本我，是他无意识的，虽说是中了妖术，但是本能同样也驱使他这样做。但是他也爱靖公主，十几年的感情，是他在意识之中所渗入骨髓的，所以他会不惜为了靖公主血洒疆场，这是他的自我。其实所谓小唯和公主之间的选择矛盾，正是人类自我和本我之间争夺统治权的斗争。霍心的心惑，同样也是每一个人都会遇到的困惑。是尊重自己无意识的本能欲望，还是尊崇意识之中的良心选择。

　　二、情惑——自我与超我的挣扎

　　（一）剧中的情惑——他是否爱我

　　赵薇扮演的靖公主与霍心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在被巨熊毁容后遭遇情变。爱人离开自己8年不管不问。是因为自己毁了容貌，他就不再爱自己了吗？纵使两人青梅竹马多年，纵使自己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公主？纵使自己武艺超群，能文能武，在他心里都抵不上那一张如花美眷的脸？这是执著追求爱情的靖公主的情惑。靖公主的情惑也是任何一个单纯的年轻女孩子初入爱情时的情惑。第一次遇到爱时，女孩子往往更为纯粹，我只爱你，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所以公主可以抛弃身份、地位、亲情、熟悉的生活甚至是作为皇族应该对子民所负的责任，只要霍心答应，她是可以抛弃一切和他远走高飞的。纯粹的爱是惟一的，专一的不是只为一个人，而是这一个人就可以代替一切。这种爱如此纯粹和决绝，所以也很简单，但是也因为简单，她的困惑和冲突也更猛烈。非此即彼，非死即生，容不得他物。

　　（二）女人的情惑——是坚守自己本来的样子，还是变成他期望的样子

　　女为悦己者。女人在面对爱人时都会有这样的纠结：是否该放弃自我，变成他所想要的样子。靖公主也不例外。当他看到霍将军和小唯在一起，她困惑了。将军不要相处多年的毁容公主，而要一个美貌的年轻侍女。是放弃自己的骄傲和尊严，变成他想要的容貌而赢得他的爱，还是做自己？这是女人的困惑，是尊重自己的本真面貌，还是迎合爱人的喜欢改变自己？很多人以为可以为爱而改变，但是结果呢？将军为了摆脱妖术而不惜自毁双眼，其实，如果他真的爱你，他爱的就是本来的你，如果可以改变而赢得爱情，那便不是真感情了。

　　（三）人的情惑——自我与超我的挣扎

　　第三种情惑——自我与超我的挣扎。靖公主已经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子，较之一般娇生惯养的公主，她刚烈，能文能武，剑法超群，英姿飒爽，敢爱敢恨，拥有着一颗高贵而赤诚之心。这本来已经是一个很理想的女子形象了。但是这一切似乎都抵不上那惟一的缺点——毁了容貌。公主深知自己，但是仍然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毁容这件事上，面对爱人喜爱的容颜，她还是犹豫了，她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拥有美貌。好了还是希望自己可以更好——对完美的追求。每一个人其实都有一个想象的自己，希望自己可以变成那个样子——他或者她完美无瑕，这就是超我。不能容忍自己的缺点，在遇到困难和问题时，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射在失去的、错过的、没有的“不好”之上，而忘记了珍惜自己还拥有的，在自我和超我之间挣扎，难以取舍。这是公主的情惑，也是每一个普通人都经历过的情惑。

　　三、命惑——本我与超我的追寻

　　周迅扮演的狐妖小唯，要与生本为妖的命运抗争。作为妖精，她要受到寒冰地狱的惩罚；但是如果变成人便可以逃脱这一切。所以，她要与命运抗争。狐妖，其实是本我的最好代表，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目的——活下来。她是野性的，也是原始的，所以她要吞吃人心，天狼国的王子就被她吃了心脏。她色诱男人，是为了要吃他们的心；她假装被靖公主救下，也是要得到靖公主赤诚的心脏。她狡猾，看到了公主对霍将军的深情，就提前对将军施展妖术，让他迷恋上自己，以便可以让公主心甘情愿地和自己交换。小唯就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和野性，她就是要生存下来。她向往人类的生活，希望可以沐浴在阳光下，希望可以闻到花香。所以，她希望可以变成人类。人类，对小唯来说，就是那个她一直追寻的超我。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要实现理想中的自己，要活下来。

　　就像本我、自我和超我在精神层面的位置一样，处于最底层的本我的代表——小唯要通过中介——自我的霍将军达到超我的境界——公主的身体和心。夹在两人中间的霍将军——自我，就要面对种种的选择与困惑，不得不最后重新调和了两者的关系。本我的小唯是原始而冲动的，超我的公主是纯粹而热烈的，二者一旦颠倒（互换）对三者来说都是灾难。所以自我要做出调整，自我的将军自毁双目，救出颠倒的二人。电影的最后，小唯和公主合二为一，与将军远走高飞。预示着本我、超我与自我相互平衡，和谐相处。小唯处于无意识的隐处，具有巨大的原始力量，而公主则继续纯粹热烈地与将军在一起了，有意识的自我和超我和谐共处了。这就是人类精神的一种完满。

　　狐妖小唯所代表的本我、将军霍心所代表的自我和靖公主代表的超我，三者之间演绎着人类关于“我”的种种纠葛与追问。你感觉到了吗？

文章来源于《电影文学》杂志2012年第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