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国夫人游春图》与盛唐人文艺术

一、作品本身及流传经历

一件作品的时代背景与创作经历不仅可以帮助我们读懂作品本身，更可以带领我们走进作品本身的时代，感受千百年前的风俗百态，理解作者本人的心路历程，获得远超美学价值的多方位文化体验。

《虢国夫人游春图》创作于唐代，描绘天宝年间贵族女子骑马出行的盛景。作者张萱是唐代著名仕女画家，绘有《虢国夫人游春图》，《捣练图》等现今人们耳熟能详的仕女画作品，可惜的是大部分原作在百年的变迁中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只留下摹本供后人观赏。张萱经常与周昉，我选择《虢国夫人游春图》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在课堂上学习的《簪花仕女图》，受到其中女子端美面容与哀愁情绪的吸引，仕女画成了我较为感兴趣的一个主题。

现存的《虢国夫人游春图》是宋代摹本，一种说法是宋徽宗赵佶亲自临摹，一种说法是他命宫廷画师临摹而成。可谓是“处于名家之手，藏于宫廷之中。”被作为顶级艺术收藏家的宋徽宗如此推崇，想必摹本对于原作的还原当是淋漓尽致。整幅作品高51.8厘米，宽148厘米，属于绢本设色的卷轴仕女画，画卷题有“天水摹 张萱 虢国夫人游春图”的字样，也是宋徽宗摹本说法的由来。本作品流传有序，被收入很多著录当中，如宋代《宣和画谱》；清代《石渠宝笈》等等记录宫廷收藏非常重要的典籍。同时还有如《丽人行》等诗歌文献与画中故事相对应，除了原作流失这个遗憾，可以说是最真实的盛唐人文艺术写照。正如画中描绘的是唐朝盛极而衰的时代，画作本身的流传也跌宕起伏，原作流失，宋代摹本更是经历了各种收藏转手，上至金内府下至王长垣、梁清标等收藏名家，都在画卷上留下私印，从侧面体现了其无与伦比的收藏价值。清灭随溥仪流转途中被缴获，现收藏于东北博物馆（今辽宁省博物馆），仍旧默默讲述它的繁华故事。

反观作品本身，较初唐时期大多歌功颂德主题的作品，本作品侧重于表现日常生活，虽然是贵族出行的场景，但没有极尽笔墨去描绘繁华盛大的场面，而是善用留白手法，简单表现九人八骑，人物错落有致使画面丰富但不繁杂，没有多余的景致但从人物轻便的衣衫以及和煦的氛围都可以感受到“春”的意境，从中可以体会到中国作品传统的含蓄，给予人想象空间，更与神韵贴近的审美特征，是很好的传统美学研究对象。《虢国夫人游春图》中女子各个面庞丰盈眉目清秀，如同大多数唐代艺术作品中描绘的女性形象，而正是偏向开放的唐代社会，崇尚雍容富态的大众审美，才形成了唐代仕女画“丰颊肥体”的独特美感。画中人物神态平和高贵，衣着细致精美，队列松散但有序，正如当时盛唐的神韵，作者将一个国家的风貌淋漓尽致展现在画卷中，有效帮助后人领略盛唐风光体味其时代韵味，这是一件艺术作品超越本身观赏性的外在价值，《虢国夫人游春图》当之无愧为盛唐时期的瑰宝。

二、虢国夫人与盛唐女性特点

虽说是“虢国夫人游春”但是画中九人八骑，作者并没有明确表明哪一位才是虢国夫人，而我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因为只有弄清楚主角，才能更好地了解作者的创作的意图，更好的了解盛唐时期的艺术和生活。但后来查阅资料的时发现真的没有明确资料认定虢国夫人是画中哪一位，各种资料有几种说法与猜测，这些猜测也很好的表现了现代人基于对唐代了解，从不同方面出发得出的结论，对我的判断与理解也是很好的参考，下面是我的推断过程，以及推理和盛唐女性特点之间的关系，我认为也是女性作为仕女画的主体最值得研究的一个问题。

首先画中九人都是女性，在我有限的阅览量里中国古代对男女画法的区分还是非常明显的，画中人物面部线条都细腻柔和，五官清秀，细眉小嘴，没有出现胡髯等男性特点，虽然画面年久掉色但还是可以看出“三白法”的痕迹，人物下颌等地方都比底色白皙一些，所以即使有两男装人物也应是女扮男装的女性。再者唐朝社会风气开放，《旧唐书》中记载：“开元初从驾宫人骑马者皆着胡帽……或有着丈夫衣服靴衫。”可以看出盛唐时期女子着男装是一件平常那个甚至风靡的事情，可以说唐朝时期男女平等水平是空前绝后了，本作也不同于普遍仕女画作品表达的宫怨主体，更多表现得是一种真实的社会现象，女性地位的变化，社会风气的开放，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开端。

再从虢国夫人本人入手，在历史记载中她与自己的几个姐妹堪称“红颜祸水”的名词解释，虢国夫人本人私生活放浪，挥霍无度，与姐妹同承恩泽后便出入宫掖，权倾朝野，虢国夫人的出现似乎就是盛唐顶峰开出的最靡丽的花朵，之后便开始走下坡路直至战乱开始。我认为作者在作品中的政治隐喻并不多，更像单纯的记录生活面貌的作品，所以寻找虢国夫人就更应该以她真实的面貌而不是史书评价作参考。张祜所作《集灵台》中有：“虢国夫人承主恩，平明骑马入宫门。却嫌脂粉污颜色，淡扫蛾眉朝至尊。”这是讲《旧唐书》记载唐玄宗每年赏赐三姐妹每年千贯，但因虢国夫人对自己容貌之自信以及傲慢大胆的性格，便仅仅画眉后就去面圣的故事。可以看出虢国夫人在自信的同时不服从礼法纲常特立独行的性格，让她的形象在史书记载的负面之上更先鲜活起来。而安史之乱爆发后，她面对乱军搜捕毅然手刃亲人并自杀的行为果决而惨烈，为她骄奢淫逸的前半生画上一个句号。综上，虢国夫人是一个美丽又决绝的女人，她特立独行又风光人前，恃宠而骄且祸乱朝政，她在唐朝的政治中起了极坏的作用，但又是非常果敢鲜活的一个女性形象，这样一个女性在画中会被作者人如何表现呢？

画中八骑,四匹带有“踢胸”是唐朝时贵族马匹的标志，就可以将焦点锁定在这四匹马五个人中，再去掉一个小孩一个抱小孩的保姆，剩下的三人中两个是头梳坠马髻衣着时兴的女子，但两人衣着颜色款式乃至发型都近似，虽然一名女子位于画面正中，有花团锦簇的意象，但我觉得并不符合虢国夫人特立独行的性格，这两位可能是韩国夫人和秦国夫人。而虢国夫人就是在队伍最前穿着男装的女子，也有说法是位于中心的女子才是虢国夫人，前面男装的是仕女，但这就与“踢胸”和“障泥”特征不符，前面的男装女子的确是地位尊贵的人，我还是坚持她才是性格特立独行日常又有男装喜好的虢国夫人。

三、艺术价值与时代价值

仕女画常常出现的意象便是华丽的服饰与豪奢的宫廷生活，以此衬托女子落寞的神情与孤寂落寞的精神世界，但《虢国夫人游春图》中向人们展现的不仅是贵族女性豪华享乐的生活，更是当时社会开放宽容的风气。作者张萱并不像把政治隐喻暗含在其中，与周昉后来的宫怨仕女图形成鲜明对比，前者表现得人物神态轻松惬意与后者表现得慵懒落寞截然不同，前者构图错落有致，左部分人物之间的互动生动鲜活，与后者独立间隔的构图形成反差，所以二者要表达的内容是不同的，后者要通过繁华衬托落寞，前者就是单纯记录现实。

在绘画手法上，作者用出色的线条勾勒主体物形象，颜色晕染以及白色的使用非常精彩，不仅是人物服饰深浅的变化，在马匹刻画上，作者以晕染和留白的方式营造体积感，把马画的活了起来，即融于背景不抢人物风采，又跳脱出来增添情趣与亮点。画面中唯一一匹黑马的主人身着白衣，且与前面白马首尾相接，形成很好的反差，是非常细节却富有心思的一点。画面节奏如同故事片，前面舒缓后面紧凑，正如虢国夫人跳脱的性格不屑与旁人为伍，独自驾马前去，后面的美人与孩子聚在一起轻言慢语巧笑倩兮，节奏如同构图一般错落有致，给人思考与琢磨的空间。唐宋的艺术风格还是有很大不同，宋摹本应该已经保留了大部分的原作，可能唐本在笔法和表现上会更加奔放一点，但同样都有着无与伦比的美学价值。

虽然作者没有可以添加政治隐喻，但我们还是可以在画卷中品出一些政治乃至时代的味道出来。这幅描述了贵族生活奢华舒适的作品，也是唐朝由盛转衰的一的象征，它呼应着唐代一个贵族文化，呼应着唐玄宗宠爱杨贵妃这一段历史，同时也是唐朝外戚以及一切权力链的象征，它不仅仅是一件艺术作品，更是天宝年间这数年时光，是可以用来缅怀叹息盛唐风光的历史遗留。

《虢国夫人游春图》是中华艺术的瑰宝，唐本传递的是盛唐时期的人文风光，宋本继承了两个朝代的艺术表现手法，是仕女画的巅峰作品之一，有助于后世在吸收美学的同时体会人文与政治，在千年后得以窥见盛唐风貌。

本文来源：《魅力中国》：https://www.zzqklm.com/w/wy/2580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