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学视域下的东夷文化鸟图腾传播研究

符号是一种承载或传达信息的载体，能够被使用者赋予特殊的价值或意义。法国思想家、社会学家、文学评论家罗兰·巴特在其《神话——大众文化诠释》一书中，将语言学技术和社会学分析成功结合，把神话定义为一种传播体系、一种话语、一种意义构造方式[1]。通过东夷文化中的鸟图腾所携带的文化元素，我们可以透析远古先民的生活场景和精神世界，解析在其部落中的文化架构，参悟远古东夷神话中的故事渊源。

 一、东夷文化中鸟图腾符号文化内涵

从距今8500年制3500年的5000年间，山东考古文化建立了从第一个新石器文化后李文化起，历经北辛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岳石文化的考古文化序列，一脉相承，不断发展，创造了光辉灿烂的东夷文化。“夷”的名称约产生于夏代，与华、夏并称，夷字在商代的甲骨文中也频繁出现，泛指居住在统治中心以外周边的部族。西周时才有了 “东夷”的称谓[2]。

如今，东夷作为“文化地标”，代表了以山东为中心的中国上古文化。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中对“夷”字的解释为“平也。从大从弓。东方之人也。”[3]“大”“弓”就作为一个符号，象征着东夷人以狩猎为主的生活。各部落的图腾大都以鸟图腾为主，综合来看，鸟图腾符号所蕴含的文化内涵有。

夹砂白陶，椭圆形口，鸟喙形流上翘，颈部细而高，腹部微鼓,三袋足。背部安双带式鋬,腹中部饰一周附加堆纹，后部饰一短尾；其上有小圆饼形，器形如鸟展翅欲飞状。东夷民族以鸟图腾为其族徽，故创造出似鸟的双鋬鬶作为日常生活用具。

（一）东夷先民以鸟作为符号表征其对鸟类的生殖崇拜

飞燕到来，春回大地，伯赵氏伯劳鸟，夏至鸣叫至冬至而止，由此想到鸟类掌管时令，鸟类不断向东夷先民展现出神奇的力量，因此被东夷人民所崇拜，认为鸟类卵生多生，是部落人口繁荣、显示部落活力的象征。因此对鸟类产生崇拜之情，将鸟类作为部落图腾，将鸟画在身上，做成羽衣穿在身上，甚至用在生活器物的塑形中，将自己使用的器具做成鸟的形状。他们认为这样既是对自己图腾的崇拜，也是让自己的图腾保护自己。其部落首领太昊伏羲氏，更是以“风”为姓，“风”在甲骨文中也作“凤”，凤为鸟，以鸟为姓，可见对鸟类的崇敬之情，包括太昊的画像，也是身着各式各样鸟羽的衣物，留有尖长的指甲，如鸟一般的衣着装饰。

目前，临沂东夷文化博物馆馆藏的许多东夷史前遗物，都具有鸟类的抽象形状，或者以写实的鸟图像作为模仿的对象，出现在东夷先民的生活场景的遗迹之中，这都是鸟崇拜的直接体现。

（二）鸟官制度体现先进的政治礼制

少昊族是以崇拜凤鸟为代表的的庞大的鸟图腾氏族部落，少昊名“挚”，挚鸟是鹰类，最为凶猛，是少昊族的祖神。《左传·昭公十七年》曾记载少昊建立了一个“鸟国”[4],通过将不同鸟类命名不同的官职，以象征的方式来组织国家管理，行使国家职能。鸟官分为四类，共二十四种。

第一类为历法官，这一类有“五鸟”，为首的是凤鸟氏（凤鸟族），职务是掌管历法的历正。在凤鸟氏之下，玄鸟氏（燕子族）为司分，掌管春分和秋分；伯赵氏（杜鹃族）为司至，掌管夏至和冬至；青鸟氏（黑枕黄鹤或鹤鹑族）为司扁，掌管立春和立夏；丹鸟氏（锦鸡族）为司闭，掌管立秋和立冬。

第二类为执政官 这一类有“五鸠”，都以猛禽为名。包括：祝鸠氏（鹤鸠族）为司徒，掌管土地与政教；鸿鸠氏（鱼鹰族）为司马，掌管军事；鸭鸠氏（鸳鹰族）为司空，掌管手工业；鹤鸠氏（鸳鹰族）为司寇，掌管司法；鹊鸠氏（鹊雕族）为司事，掌管部落日常事务。

第三类为手工业官，这一类有“五雉”，均为野鸡名：鶅雉氏、翟雉氏、鷷雉氏、鵗雉氏、翚雉氏，分别为陶正工、金工、木正工、皮正工、染正工。

第四类为农官，这一类共“九扈”，包括九种候鸟，即春扈氏、夏扈氏、秋扈氏、冬扈氏、棘扈氏、行扈氏、宵扈氏、桑扈氏、老扈氏，分别职掌耕种、耘苗、收成、冬藏、为果树驱鸟、为农作物驱鸟、为庄稼驱兽、为蚕驱雀以及适时收麦。

各氏族首领分管着部落的方方面面，鸟图腾融入到部落管理，加强了部落民众间的联系，共同的精神信仰与先进的制度成为了部落联系的媒介，有利于部落的稳定发展。

（三）鸟形器皿展现出先进的手工业

从新时期时代的北辛文化开始，东夷先人就展现出了对石器、陶艺的高超技术，史前时代陶器以鼎、壶、罐、鬶为主,还有觚形杯、环足盆等富有特色的器物。在各式器皿中，我们不难发现仍有“鸟”的身影，如陵阳河双鋬白陶鬶、鸟形鼎足等，陶鬶的造型便是东夷先民仿照鸟的形象制作，这些器皿展现了东夷先民的人文生活和高超的技艺，同时也向我们展示出了鸟图腾的深远影响。从皮尔斯三元传播的角度来看，器物本身可作为一种“符号”，而附于其上的鸟元素成为了“对象”，这种表达对鸟类的崇尚与尊敬就作为了东夷人民对于鸟型器物的“解释”。

二、符号学视域下的东夷文化鸟图腾传播影响

符号是人类认识事物的媒介符号，是信息存储和记忆的工具，具有信息传递和交往的功能。远古先民所使用的鸟图腾符号，在设计和使用中都具备着隐喻的功能，兼具了美学和文化内涵的表达，形成光彩夺目的东夷文化视觉符号，反映出当时社会的风俗习惯、道德礼仪和审美标准。

东夷文化鸟图腾符号，无论是在衣着、器皿造型上，还是附着在器皿上的雕刻图案，都以形态的美感搭配抽象的形象，借以表达复杂的文化信息，高度符号化的图形语言，承载着丰富的地域文化信息。东夷文化鸟图腾符号的表面含义具有具象性，比较贴合鸟的形象，反映出当时东夷地域的自然风貌，深层含义比较隐性，抽象表达当时东夷部落的部落文化、民俗风情，形成视觉符号与地域文化元素的交融。

（一）对中华文化

以“凤凰”作为图腾的是早期的东夷部族首领少昊，《左传》昭公十七年提到：“……我高祖少皞摯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5]少昊将东夷部族的“凤凰图腾”带入了带上了历史舞台，其统治风格及功绩就是对凤凰图腾的再阐释。从上古的“凤凰图腾”开始，随着历史的演进，国人不断赋予其新的寓意，成语中的“龙凤呈祥”“凤冠霞帔”“鸾凤和鸣”“有凤来仪”“凤鸣朝阳”“龙飞凤舞”“吉光凤羽”“龙跃凤鸣”“龙蟠凤逸”等等，寓意吉祥、美丽、善良，到封建社会“凤”成为女性最高权力者“皇后”的象征，成为高端、华贵的代名词。现如今，凤凰被誉为中华精神之鸟，属于中华文明的图腾之一，实现了跨时空、跨地域的跨文化传播。

东夷先民将鸟图腾作为一种精神寄托，一种血缘宗族的象征，更多的是将鸟图腾这个符号赋予文化内涵。鸟图腾符号的塑造，以及利用“鸟图腾”的符号语言来建构的作品，意在创造一种能够迅速传达，强化视觉效果和记忆点，并构成集体记忆的空间，促进了中华民族的文化感召力。

（二）对地方文化

东夷文化中的鸟图腾所蕴含的意义存在于历史的时间和空间。鸟图腾在东夷文化考古序列的各个阶段皆有所呈现，如大汶口时期鸟形器具的出土，龙山文化的鸟形玉，都是东夷文化“鸟图腾”在地方区域文化传播中的再现，展示着远古先民的生活色彩与生活方式。而现在的地方文化中也浸润着先民对“鸟图腾”的理解，如临沂地标之一“凤凰广场”，新娘的

服饰以及配饰、桌面摆台等等，多以凤为造型，在日常的民间风俗习惯中承袭了东夷文化对鸟图腾的理解。

作为齐鲁地域文化中的部分，于沂沭河流域孕育而生的古城临沂，历经千年的文化沉淀，有“少昊故国”“龟驼凤凰城”的美称。“龟驼凤凰城”，有传说认为姜子牙在封神榜封神是在临沂地区被一老龟所救，姜子牙邀请其成仙，却被老龟以故土难离所拒，姜子牙于是称临沂“龟在城在”。由此可见，当地环境适宜生存，鸟类众多，甚至最高贵的凤凰也居于此地，“凤凰来仪”是由于古时此地常有凤凰来栖息。当地远古先民认为，凤凰是所有美好、被尊崇的事物的象征。

从地质的角度来看，包括山东所在的东部在上古时期由于地壳抬升而逐渐成为陆地，如此，龟驼凤凰城的美称并非空穴来风，临沂被冠以“凤凰城”之名，受东夷文化影响深远。

（三）对社会秩序、礼制

作为东夷部族的首领少昊，以鸟为官，将鸟图腾融入到部族精神生活中，建立鸟官制度。少昊根据鸟类的特性与官职联系起来，反映出了其对风序良俗的重视，以鸟官中的祝鸠氏为例，毛传云：鵻，夫不也[6]。祝鸠是一种终会回到自己巢穴的鸟，少昊由此引申到“孝”，进而结合社会职能，因此任命为“司徒”。祝鸠的人名体现出了东夷先民对于良好的社会风俗的重视，时至今日，“孝”文化依然是齐鲁文化、儒家文化中重要的家族文化，也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临沂作为东夷部落的聚集地之一，在中华历史中的二十四孝中有七孝在临沂，“噬指痛心”、“百里负米”、“芦衣顺母”、“鹿乳奉亲”、“卧冰求鲤”、“戏彩娱亲”、“闻雷泣墓”这些家喻户晓、耳熟能详的孝故事，不仅是临沂居民引以为傲，更应是传承、完善、践行这一美德的实际行动者。

（四）对文学

东夷先民所创作的故事、神话，如精卫填海、官问百鸟、百鸟朝凤等至今仍为人们所乐道，而文学典籍、神话故事中的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皆反映出了东夷先民的精神追求，丰富了我国的传统文化。

以精卫填海为例，精卫本是炎帝神农氏的小女儿，名唤女娃，一日女娃到东海游玩，溺于水中，死后的女娃化作精卫，每天从山上衔来石头和草木，投入东海。精卫填海反映出了东夷先民敢于对抗自然的勇气和不屈的精神，也塑造了一种坚韧的地域文化精神。

官问百鸟。讲的是少昊建立了一个鸟国，国内的官职名都是以鸟名命名，少昊主理朝政时就向这些鸟官询问意见。官问百鸟向我们展示了一种当时先进的管理制度，特别是“祝鸠”的设立反映出了东夷先民对教育的朴素认知。

百鸟朝凤。在远古的时代，凤凰原是一只平平凡凡的小鸟，但它拥有一个显著的优点：勤劳。它并不像其他鸟儿那样吃饱后就嬉戏玩乐，而是从黎明到黄昏，忙忙碌碌，不辞辛劳。它会把其他鸟儿丢弃的果实一颗颗捡起，然后储藏在洞穴中。有一年，森林遭遇了严重的旱灾。鸟儿们无法找到足够的食物，一个个饿得头晕目眩。在这个关键时刻，凤凰急忙打开了它的山洞，将自己多年积累的干果和草籽拿出来，慷慨地分给了每一个需要帮助的鸟儿。它与大家共同度过这场艰难的考验。旱灾过后，为了感谢凤凰的救命之恩，鸟儿们都从自己身上选了一根最漂亮的羽毛拔下来，制成了一件光彩耀眼的百鸟衣，献给凤凰，并一致推举它为鸟王。以后，每逢凤凰生日之时，四面八方的鸟儿都会飞来向凤凰表示祝贺。百鸟朝凤体现东夷人民勤劳美好品质，同时也体现了在东夷先民的认知中，凤凰的高贵地位，及其伟大形象。

（五）对集体文化记忆构建

鸟图腾文化源远流长，时至今日，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到鸟图腾带给我们的影响，在临沂当地，多处街道、楼宇仍或沿袭古老的称谓，如凤凰大街、凤仪居、凤凰岭、金雀山、银雀山（《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出土地）；或以新的鸟名命名，如临沂凤凰实验学校、凤凰水城、凤凰欢乐大世界、凤凰红木文化城、凤凰家园、银雀华府、银雀尚城、禾雀商店等等。在民风民俗中，仍尊崇凤凰图腾，无论在家居物品、衣着服饰，还是故事传说、方言习俗，都可循其痕迹，形成地方区域的集体文化记忆。

   东夷文化鸟图腾的传播，与中华民族其他地域的鸟图腾文化，有共通之处，如凤凰，都寓意了吉祥、幸福的含义，代表着人民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而这种共通性，构成了中华民族的集体记忆的一部分，融于现代生活中，如凤凰网、凤凰卫视就是冠以“凤凰”之名、畲族服饰中的“凤凰装”，过年贴的凤凰窗花等等。

东夷远古先民通过自己对外部的感知和思考，共同构成并逐渐丰富共同的文化记忆，与其他地域的人民共同构筑了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这种共同文化的逐渐外显为多种符号，以鸟图腾符号为代表的东夷文化，体现了辽东半岛、山东半岛一带地区人民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和传统习俗，这种共同的文化记忆对于地方社会的发展和认同具有重要意义，帮助塑造了当地人民的身份认同和地域自豪感，同时也促进了不同地域文化的传承、繁荣与交流，最终共同构成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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