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海报中多模态隐喻的动态构建-电影论文

　　一、多模态语篇的定义和研究综述

　　“模态”是个相对复杂的概念，Forceville将其定义为“利用具体的感知过程可阐释的符号系统”，即模态和人的感官是相互联系的。多模态语篇指除文本信息外, 还应包括图像、声音、动作等其他可以用于构建意义的多模态符号编码。显而易见，电影海报是一种典型的“多模态”语篇，这里的“多”可以有以下几层含义：首先是作为交流主体的观众拥有诸如视觉、听觉等“多”种感知渠道；其次是观众可以通过诸如纸张、电子图片等“多”种物质媒介和逻辑媒介来进行信息交流；最后是观众从不同的渠道和媒介获取的文本、图像等“多”种社会符号。

　　在多模态语篇中，受到不同感官符号的冲击，文本在符号意义构建中的统领地位被其他交际手段所代替。以电影海报中的图像为例，就能以线条、色彩、肌理、空间等手段向观众传达影片的情节、背景、角色等相关信息，其作用是单纯文本符号所无法企及的。近年来，多模态语篇分析受到了学界越来越多的关注，Kress & Leeuwen的《阅读图像》从社会符号学的角度研究了视觉图像、版面设计等多模态语篇意义构建的机制；Leeuwen & Jewitt在另一著作《视觉分析手册》中探讨了影视作品、人类学等领域的视觉分析方法，这些研究成果同样适用于诸如电影海报、平面广告等图像的分析。

　　二、多模态隐喻的理论基础

　　Lakoff认为隐喻的本质是利用某个概念域结构来理解其他不同的概念域结构，并且隐喻的实质是思维和行为方式，并不一定要借助语言这种外在的表现形式。作为一种认知模式，隐喻可以通过语言来实现，也可以通过图像、身势、建筑等社会符号来实现。隐喻在结构上拥有本体和喻体，即目标域和源域，并且从源域到目标域构成一种映射的关系；在映射关系中，只要目标域和源域位于不同的符号资源中或通过不同的模态来呈现，就可以将其定义为多模态隐喻。在电影海报的设计中，图像的形状、色彩、空间等信息作为源域，和电影所传达的情节、背景、人物关系等信息所构成的目标域建立了映射关系，构成了典型的多模态隐喻。作为电影艺术中独特的视觉符号形式，电影海报是电影自己的“语言”，其蕴含的隐喻意义可以比文字更明确、更直观地传递影片的主题信息。

　　三、电影海报中多模态隐喻的运用

　　Forceville & Urios-Aparisi在《多模态隐喻》中提出：“传统的认知视角下的隐喻研究过去过多关注语言层面，而语言只是表达意义的社会符号中的一种；其他的符号资源和艺术形式同样可以构建意义”。 因此，下文将对三幅电影海报进行个案研究，来探讨电影海报如何利用图像的多模态隐喻来完成符号意义的构建。

　　（一）《黑客帝国II》的电影海报

　　《黑客帝国II：重装上阵》是《黑客帝国》三部曲系列电影的第二部。影片的名字Matrix本身就是一个可以映射多种含义的概念隐喻：Matrix本意为母体和子宫，是生命的孕育之地，寓意人类生存的真实世界；在线性代数中Matrix则指相互关联的数据排列形成的矩阵，是电脑世界中各种程序编码的数学基础，寓意虚拟空间。因此电影的片名实际上是通过概念隐喻来映射人类真实世界和电脑虚拟空间的对立。

　　影片对概念隐喻的高超运用还体现在电影海报上。以《黑客帝国II》其中一张电影海报为例：整张海报使用黑白两种对比强烈的色彩，绿色的基调渲染一种阴森的氛围，映射影片中对立的黑暗力量；海报的构图简练，整张海报上看似密集地站立着很多人，由近及远，很有层次感，人物各自的表情以及站立的姿势和角度也有不同，但所有的人物全部都是影片中的同一个角色——来自电脑母体的特工史密斯。那么这则电影海报是怎样通过构建隐喻来映射电影情节的呢？如表1所示：电影海报中无数个相同的史密斯就像是同一个人在不停地进行“复制”，而无限复制是电脑病毒程序所独有的特性。通过这样的角色替换，史密斯实际上是具有病毒程序的特征，从而构成了“史密斯是电脑病毒程序”这一隐喻，映射项为病毒可以进行无限自我复制的特性。

　　（二）《血钻》的电影海报

　　《血钻》拍摄于2006年，影片题材取自非洲著名钻石产地塞拉利昂1991年爆发的内战，这场持续11年的战争造成了20多万人的死亡。影片的片名“血钻”(Blood Diamond)在英语中早已有之，指的是由受到国际承认的合法政府的对立方生产的钻石，且钻石销售的巨额利润被用于违背联合国安理会精神的反政府武装冲突中。因此，影片中的那颗粉红色的巨型“血钻”孕育于非洲人民鲜血浸染的红土之中，也是贯穿影片情节和人物命运的逻辑主线。

　　影片海报在构图中也以这颗滴血的钻石作为核心要素。整张海报以黑色为背景，弥漫着的黑色在海报上仿佛无限延伸，给观众一种压抑的视觉感受；海报的正中是一颗璀璨夺目的巨型钻石，在黑色背景的映衬下熠熠发光；钻石的下半部浸润在鲜血之中，一滴鲜血正从钻石下部滴落；海报中央的巨钻也隐隐地透着淡淡的粉红色，仿佛被鲜血晕染过。正是由于影片的真实历史背景，使海报上那颗夺目的滴血钻石不仅推动着影片的情节、决定着剧中人物的命运，也成为这幅电影海报构建隐喻的基础。如表2所示：“血钻”被赋予了非洲现实的特征：钻石映射非洲的财富和权利；鲜血映射像塞拉利昂这样的非洲国家的血腥内战；黑色的背景映射非洲黑暗的钻石贸易。通过影片情节和真实历史之间的角色替换，构成了“滴血的钻石是非洲血腥历史的缩影”这一主题隐喻。这幅电影海报通过黑色的背景、淡粉色的钻石、殷红的血液所构成的强烈色彩对比给观众带来了震撼的视觉冲击，更重要的是通过多模态隐喻的构建暗示了整部影片的主题意义：那颗粲然生辉的钻石背后，隐藏着血淋淋的罪恶。

　　（三）《飞越疯人院》的电影海报

　　电影《飞越疯人院》改编自肯?克西的同名小说，该小说被称为美国二战后“垮掉的一代”的文学经典。影片围绕男主人公麦克默菲被送到精神病院后的一系列事件展开，看似“零散”、缺乏逻辑的剧情和性格乖张的人物背后，是对美国当时社会现状的影射，而如何破译影片主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解读影片中蕴含的大量概念隐喻。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导演对于隐喻的娴熟运用还体现在电影海报的独特设计上。

　　影片海报在色彩的运用上非常简练，黑、白、灰的色彩搭配奠定了影片压抑的情感基调，同时也影射美国病态的社会现状。与海报的暗色调形成强烈视觉反差的是画面上方一把鲜红色的裂开的锁，红色在黑白灰的衬托下更加艳丽，成为整张画面的视觉焦点，也指向影片的主题。如表3所示，“锁”隐喻当时的美国社会对人思想的禁锢，而“裂开的锁”则寓意挣脱对人性的压抑、回归自然，红色与黑白灰的强烈对比使主题更加鲜明、更有力度。除了色彩外，整张海报在构图上也巧妙地运用了多重隐喻。影片的男主人公麦克默菲的上半身头像占据了整张海报的显著位置，面部带有不屑和揶揄的表情，映射不满和反抗美国体制的“垮掉的一代”；麦克默菲的背后是精神病院带电的铁丝网，映射美国政府的高压统治；海报上的麦克默菲戴着标志性的形似坟墓的帽子，映射当时美国社会像坟墓般压抑的生活状态。整幅海报通过巧妙的构图，最终完成了“精神病院是美国压抑病态的社会的真实缩影”这一主题隐喻。

　　《飞越疯人院》的电影海报堪称多模态隐喻的典范之作，同时也是对电影整体风格的延续，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当小说的中文版本2008年在国内首次出版的时候，会选择这幅电影海报作为小说的封面。

　　四、结 语

　　电影海报作为一种多模态的社会符号资源，是电影艺术的独特“语言”，集结了文字、图片、色彩等多种可以表达意义的符号系统，给观众带来更加直观、鲜活的视觉艺术感受。而图像作为电影海报独特的视觉符号编码，比文字和对白更容易构建隐喻来传达影片的深层主题意义。因此对电影海报多模态隐喻的研究除了可以提供更快捷的方式和更多元的视角来呈现电影的文化内涵和审美需求，还可以为多模态语篇研究搭建更加系统的研究平台和更为广阔的人文视野。

文章来源于《电影文学》杂志2012年第1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