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灾荒诗评析-文化论文

灾荒诗，顾名思义，是对灾荒进行直接或间接描述的诗歌，它不仅反映灾荒发生的原因、过程，还涉及赈灾救灾的对策、措施。这种诗歌类型，因其描写糖的贿性，思想内容也广泛而深刻。叙写湖南灾荒的诗，数量不下千首，其中，十之有九餅灾腿行描写的。如：明代武陵诗人陈乐光的《湖乡五首》之一：“岁岁插湖田，见禾未见谷。昨夜没堪腰，今晨浸牛腹。”描写的是湖区农民受涝灾屡种无收的情形。

除描写水旱灾害外，雹灾、风灾等自然灾害也屡见不鲜。如清代诗人苏舆《八月九日雨雹》：“泽沛方成雨，凝阴奈作水。乍闻屋瓦震，真作岁时竞。”描写的是雹灾的严重，风灾诗如岳阳诗人潭文璀所作《狂飙灾吹岳阳有感》：“卷土狂飆动地来，巴陵全县几罹灾。轮舟木筏逢涛解，屋宇楼台比栉开。多少死亡多少恨，几家幸免几家哀。伤心气体流通事，偏说飞廉怒震雷。”

面对灾害肆虐，劳动人民采取过一些减灾防灾措施。如鄙县知县林愈看到居民黾田绝壁，有从十余里外引泉瀋溉者，于是賦诗道：“中原规井旬，天末闻蒿莱。茆屋岸边结，芋田壁上开。悬崖穿径出，绝壑引泉来。人口同糜鹿，谋生亦苦哉！”；又有宋代陈与义（罗江二绝》中也有咏筒车车水抗旱的诗歌：“荒村终日水车鸣，陂南陂北共一声。洒面风吹作飞南，老夫诗到此间成"。

人们在抗灾无力、挪灾无效的情况下，往往寄希望于神灵。如兴宁知县景士风所作的《祷雨》诗：“楚天艰夏雨，三伏每迎龙。鼓闹凌师洞，香薰宝盖峰。沟涂争水国，汗血闵山农。望切云涛起，谁为滴马鬃。“反映的是当地百姓苦旱求雨的情形，这种祭神诗来自于封建统治文化的灌输，又迫于人们对久旱不雨灾情的无奈。

灾害发生后，落后的筒车、水车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神灵最多也只是一种精神安慰，因此，赈灾救灾就显得十分重要。如湖南诗人张廷辉所作《施粥行》诗：“天降凶灾安可当，老弱呼号情皇皇。仓庾匿分谷难粜，况乃无钱悉空囊。……当路设厂日煮粥，风香吹进雪膏流。敢去救尔弥天憾，聊为乡里軔夕谋。时维五月天炎蠢，大启重门招尔汝。鸠形鹐面纷纷来，一杯琼糜特授与。……我本力薄谋不周，尔腹未饱我颜忸。”描写的就是灾荒之年粥棚施粥的情景。

灾害过后，人们也会及时总结经验教训，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灾害的发生？因此，分析灾情原因的诗歌也应由而生，如五代南岳僧人玄泰所作的（畲山谣》：“畲山儿，无所知’年年斫断青山嵋。就中最好衡岳色，松杉利斧摧贞枝。……年^！?罢仍再锸，千秋终是难复初。又道今年种不多，来年更斫向阳坡。国家寿岳尚如此，不知此后如之何？”反映的是衡山林木多被斩伐烧畲。南岳佛门圣地尚且如此，可见当时刀耕火种破坏植被的情况达到何种程度，战乱、滥砍、滥伐森林，这些都是导致灾^^的根本原因。

灾荒诗作为一个特定的群体，它除了具备其它诗歌类型所具有的一般特性外，同时具有它的独特性。

叙述客观真实与细节描写具体人微，是灾荒诗最突出的特征。灾荒诗的情节，一般以作者所见所闻的受灾群众的困境、遭遇为主要线索，它的叙述往往是客观真实的，多采用白描手法。如宋代湖南诗人王梦雷所作勘灾诗：“散吏驰驱踏旱邱’沙尘泥土拚双眸。山中树木减颜色，涧畔泉源绝细流。处处喿太息，家家老幼哭无收。下官虽有忧民泪，一担难肩万姓优。这首诗从作者分派官吏下去勘灾写起，接着从沙泥拚双眸、树木减颜色、涧泉绝细流、喿麻增太息、老幼哭无收写出了灾况的严重，直到作者难肩万民忧，这样一步紧一步，一环扣一环，让人从黄尘拚眸、顆粒无收的现实中看到灾情的严重，作者面对百姓受苦魏’无可斜耐的心^^社。

灾荒诗的叙事方式，一般用第三人称，描述内容多是作者面对灾荒的所见、所闻、所感，这些所见所感，不仅叙述事件经过，还着力于细节描写。民国湖南诗人所作《地震〉诗：“今年正月三，震势剧于昨。忽然头眩晕，杯盏相击搏。湖水聚水浪，从东自西发。……”这首诗先是对民国七年〖1918年）岳阳地震进行了一个整体描述.然后步人具体细节“头眩晕，杯盏击搏。湖水聚浪”这种小处着笔的描写，生动形线刻画了地震之烈。

客观真实的舰与纯真质朴的思想感情鼬为是灾荒诗的又一突出特征。多数灾荒诗，目的在于行情，但它抒发的！真^^卜。

灾荒诗之所以真，在于它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把对广大灾民的深切同情不事濉琢地流注于笔端，让整个作品质朴无华。如1779^湖南大旱，陈士雅所作《苦饥行》云：“客秋逮今夏，家家苦時饥。我行至四郊，到处荒烟迷。旅行者谁子，三、五面目黧。……传中蜀中熟，尽室谋登跻……谁知岁亦恶，气色增慘凄。淹民似螽聚，米价难品埋。浮疼况疫疠，白骨填沟溪。……去去休咨嗟！天意惩黔黎。……”这首诗写的是湖南灾民逃荒的情景：家乡大旱、典当衣裳、逃荒四川，然而四川也是流民蠹聚、米价难品、^&房、白骨填沟溪，令人不忍卒读。
灾荒诗所蠆含的思想感悄，往往夹叙夹议，直接表达对灾民的同悄之心，躲181龙点睛的作用。如王梦笛的勘灾诗“下官虽有忧民泪，一担难肩万姓忧"表达了对百姓的忧虑但又无可奈何的心境。另有“我本力薄谋不周，尔腹未饱我颜忸"^(施粥行》〉，“告予当朝诸宰相，铁人见了也心寒”。像这样的点睛之笔，夹在全诗中，让诗耿雄含的深厚感情更加浓烈，可以切实感受到发自内心的感抢。

灾荒诗之所以寘，真在敢于站在百姓的立场上，讲出他们心中的话，对上层统治阶级寄予殷切希望。这类思想感情的抒发夹杂于诗耿之中，以直杆胸臆的议论表达出来。如1544年，安乡大旱，岳州知府勘灾娠饥，作《行部赈济》诗以纪：“单骑减从出东关，饿杀灾黎不忍看。十里路埋千百冢，一家人哭两三般。狗衔白骨人犹在，鸦啄靑肤血未干。寄语朝中诸宰相，石人无泪也心酸。”作者先用叙述笔调写了灾况的慘重，后用“寄语朝中诸宰相，石人无泪也心酸”两句发人深省的议论，迫切希望朝中宰相能体恤民情，救民于水火之中，既反衬了灾情的严重，又突出了作者的急迫心情。

灾荒诗纯真质朴的感情，将矛头直接对准官僚地主阶级，表达对他们的僧恶之情。-县官催租吏胥急，粜粟输官莫论直”《《苗青青〉〉、“东座虽小不足惜，千家穌麟悬，催租吏到乃若猛虎然”^(大雨雹》〉，像这样锋芒直露地痛斥官僚富家的句子在灾荒诗中举不胜举。如1934年湘潭大旱，豪绅借打醮求雨为名，强制募捐中饱私囊.有人贴了这么一副对联：“大老爷显圣，钱也收、米也收、肉也收、菜也收，受用无穷；小百姓何事，干个死、累个死、急个死、饿个死，身家难保，有谁见怜。“这副对联，通过强烈对比，展现了两幅戏剧性画面：一是大老爷显圣，豪强劣绅钱米肉菜无所不收；另一是小百姓何辜，干累急饿无人可怜。这一反一正两个画面，描写了灾区群众的共同遭进，第三人称口吻的运用，痛斥了豪绅地主的丑恶嘴脸。

贫富对比，是灾荒诗愤用的手法。这种手法在杜甫诗歌中运用甚多。“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大家所熟知的。湖南灾荒诗，如《见饥民掘蕨根》诗“富人有谷积陈陈，望门投券捎弗予。吁睡一日不再食，妇子啼饥诚凄楚"，直接瞄准封建地主阶级，客观上起了揭露阶级矛盾的作用。乐均的(观音土行》：“丰年无钱人食苦，凶年无钱人食土。和糠作饼菜作II，充肤不及官仓鼠。……富家有土连郊垌，富家有米如坻京。米价日高不肯粜，坐视饿浮填沟壑。“前半部分描绘了饥民和糖作饼、吃观音土的情景，生活连官仓的老鼠都不如，其悲、其惨，可想而知I然而，面对如此惨景，豪门富家又是什么状况呢？他们“有土连郊垌，有米如抵京”，尽管富得胃油，也不愿将粮食拿来救济。正是这种对比，豪强地主麻“仁、心毒如虎的丑恶嘴脸跃然纸上。

除纯真的叙述和质朴的情感外，低沉积郁的风格特征和凄凉哀婉的情感蓽调相结合，也是灾荒诗的一个重要特征，这是灾荒诗特定的思想内容所致。灾荒诗的内容，反映的都是灾荒的时代，如（见饥民掘蕨根》诗：“棘赤子不逢年，到处无禾亦无黍。才人三冬米价膊，灶底产蛙无米煮。……悲哉食蕨缓须臾，饱腹何能及仓跋。安能起郑于九原，绘之为闬献当宁。”诗一开篇就用一种低沉的笔调从总体上描写了百姓生不逢时，到处无禾无黍的慘状：米价暴涨、灶底生蛙，一幅凄慘荒凉的画面默眼帘。据悉，当时观音土、赃根、野荜、树皮
全数掘光剥尽，饥民哭声震天，浮饿倒毙，遍野拧是。有闭门全家自缢者，有投河自杀者，数百里内，鸡犬无声，炊烟久丨断。尸腐路旁，无人收埋，臭气熏天，作者当时就生活在这种饥荒年代里，心情万分悲痛，情感基调自然凄凉哀婉。"铁人见了也心寒"，此情此景，何其哀也！

灾荒诗的成就，主要体现在社会价值上。这种诗軟，因其内容的独特性和情感的特定性，给我们展示了一幅广阔的生活画卷，让我们更直接、更真实地了解到当时的社会面貌。“饥相驱，行欲僅，十日不食饥无肠"^《湖南纪异》^、“村中死半逃者半，流亡犀上啼叽鸟"〖（催租吏》〗的人民生活状况的描写，让我们不忍卒读，即便被称为“康乾盛世”的太平年代，也有“家家苦啼叽”、"白骨填沟溪"〖《苦饥行》〉的血淋淋惨状，至于其它兵荒马乱、民不聊牛的动荡时代，人民生活状况可想而知。然而，即使这种饥荒年代，地方官吏还加紧搜刮，“吏胥一唱鸡犬惊，銕索掷案铿然鸣”《（催租吏》〉，反映的是地方官吏下乡催收租赋、危害百姓的情景。这种人祸，比天灾更为惨烈。

值得一提的是，灾荒诗还涉及环境问题，揭示人与自然资源之间的关系。灾害问题，实质是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如李群玉（引水行》诗“一条寒玉走秋泉，引出深萝洞口烟，十里暗流声不断，行人头上过潺湲”，讽歌了劳动人民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斗争，这是人与自然和请相处的典型。相反，溢砍溢伐森林、破坏植被，终将导致灾害的来临。这一点，在当时，很少有人看到。“古岸陶为器，高林尽一焚。焰红湘浦口，烟浊洞庭云。迥野煤飞乱，遥空爆响闻。地形穿凿势，恐到祝融坟”。描写的是长沙锎官一带因烧陶，过度开发造成环境破坏。亊实证明，作者的优虑不是空穴来风，如（畲山谣》“灵禽野雀无因依，白云问避青烟飞。猿抹路绝岩岸出，芝兰失根茅草肥”，反映了衡山林木多被砍伐的见证，当然，李群玉能站在长远的角度看到这一点是难能可贵的。“国家寿岳尚如此，不知此后如之何？”的深沉欺盼告诉我们：要保护环塊，尊重自然规律，违背自然规律，就会受到自然的艱罚。

灾荒，从一定程度上讲，由人造成。落后生产方式、豪强地主、战乱，这些都是导致灾荒发生的原因。灾荒问埋，是一个社会问埋。小农经济势单力薄，原始落后的耕作方式，缺乏御灾能力；腐朽的封建制度，造就了大批豪强地主、贪官污吏，灾害来临，他们坐视无睹丨不仅匿灾不报，还贪污赈款、中饱私囊，弄得民不聊生。另有一些不法商贾为富不仁，“富家有土连郊垌，宮家有米如坻京。米价日髙不肯粜”描写了他们闱舰奇、絲粮价、趁机大发“灾难財”的情景。这种做法，让本已相当严重的荒歉雪上加霜。然而，受封建士大夫思想意识影响，劳动人民看不到灾荒应归罪于腐朽的封建制度，还反复叨念“天意惩黔黎"，是上天在惩拥老百姓啊。这种呼减，是劳动人民在无可奈何的境况下出于本能而寻找的一种精神寄托，也反映了古代湖南人民的强烈思望：风调兩顺、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