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赋能下的艺术革命：从画布到虚拟现实（VR）的历史必然性

摘要：本文以 “科技赋能艺术发展” 为核心视角，系统探讨了虚拟现实（VR）艺术崛起的历史必然性。首先梳理了艺术发展中媒介革新的脉络，揭示了科技突破对艺术表达边界的持续拓展。其次，结合当代艺术的核心特质，分析了去媒介化、全球化与多元化、社会参与性等特质与 VR 艺术发展的内在呼应。最后，从观众需求升级维度，阐述了参与社会问题、逃离现实、遥距体验等需求对 VR 艺术崛起的驱动作用。研究认为，VR 艺术是科技突破、艺术创新与需求满足三重螺旋进化的必然结果，其发展需在技术创新与人文关怀间寻求平衡，最终实现艺术从“模仿世界”到“与世界共生”的范式转变。

关键词：虚拟现实（VR）艺术；科技赋能；当代艺术；媒介革新；观众需求；艺术进化

引言

在法国拉斯科洞窟里，原始人曾手握动物骨和天然矿物颜料，在岩壁上一笔笔勾勒野牛的轮廓，而两万年后的人类用一行行数字代码在虚拟空间里搭建起了“无界宇宙”。从天然矿物到合成颜料，从泥土雕塑到 3D 打印，从油彩水墨到 VR 世界的光影流转……艺术的故事，也是科技不断进化的故事，科技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人类表达情感、认知世界的新大门。原始人发现矿物颜料能留存图像，于是有了洞窟壁画里那些人类最初的巫术记忆；后来人们发明了油画材料和透视技法，才有了文艺复兴时期那些栩栩如生的肖像与风景。

如果我们从“科技发展”、“艺术自身追求”和“观众需求”这三个角度来琢磨，就会发现虚拟现实艺术的走红绝非偶然，科技的进步为它的萌芽和发展提供了可能、艺术本身渴望创新为它的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人们热衷体验新鲜事物的本能为它的更新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从洞穴岩壁到虚拟空间，从矿物颜料到数字代码，这场跨越万年的双向奔赴，还在继续书写新的可能。

第一章 科技背景：媒介革新撼动 “根基”

从文艺复兴时期的焦点透视，到现在数字时代用算法生成作品，媒介的革新不只是给艺术家添了新工具，更从根本上改变了我们对艺术的理解 ——“艺术是什么”，从来都是由科技能做到什么程度来决定的。

1.1 前工业时代：写实技术的发展历程

摄影技术出现之前，西方艺术最看重的就是“画得像真的一样”，这一点的实现也要依靠光学和材料技术的进步。达芬奇《最后的晚餐》之所以被称作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巅峰之作，背后其实有两项关键的科技在撑腰——油画技法的改良和光学透视法的运用。[ （意）列奥纳多・达・芬奇。达芬奇论绘画 [M]. 戴勉，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达芬奇将“坦培拉”技术改良，配合油性介质（书中并未提到详细配方）的运用来使用颜料，从而增强画面的深度。同时，他还将对解剖学和气象学的研究总结出绘画技法，运用“大气透视法”来表现空气密度对色彩的影响，这才打下了西方写实艺术“追求逼真再现”的传统根基。这种传统到了新古典主义时期，又进一步做到了极致，大卫和安格尔的作品，都将“写实”和“完美主义”结合的炉火纯青。

1.2 工业革命：机械复制与材料革新

19世纪的工业革命，彻底打破了“艺术必须靠手工完成”的模式。1841年管装油画颜料被发明及商业化普及，艺术家终于能走出画室，直接对着大自然写生——就是这个小小的技术进步，催生了印象派。[ 鲍尔, P. (Philip Ball). 明亮的泥土: 颜料发明史 [M]，吴莉君, 译。北京: 商务印书馆，2018.

]

莫奈的《印象·日出》（1872年）便是这一技术革新的受益之作：户外光线变化太快，艺术家正好利用管状颜料，使用快速、松散的笔触捕捉光影流动，避免传统矿物颜料因为干燥速度过慢而导致色彩衔接的问题。[ Thomson, B. Impressionism: Art and Life [M], London: Thames & Hudson, 2016 (105-106).

] 这时技术第一次颠覆了艺术的本质：艺术从“模仿自然”变成了“展现绘画工具/材料本身的特性”。

更具颠覆性的科技突破来自摄影。19世纪末，埃德沃德·迈布里奇用“连续摄影”拍出了运动的分解过程，比如奔马四蹄同时离地的瞬间。这种把动作拆解开的拍法，直接打破了传统艺术里那种静态的、理想化的表现方式。这让未来主义艺术家受到启发，不再死守文艺复兴传下来的透视规则，转而用“力线”（lines of force）和“运动轨迹”来表现机器时代的动态感，正如巴拉《栓着皮带的狗》里，绳子和狗腿都画得模模糊糊的，明显是受了迈布里奇系列照片的影响，把时间的变化都浓缩到了一幅画里。[ 王晓明。动态的分解与重组：迈布里奇摄影对未来主义的影响。《美术研究》，（3）, 2015（45-52）.

]

1.3 现成品时代：标准化生产与观念转变

当工业流水线实现“标准化复制”，艺术终于不用再依赖“手工制作”了。杜尚的《泉》（1917年）是这个转变的标志性事件：他把批量生产的陶瓷小便器命名为“泉”送进美术馆，彻底推翻了“艺术就是创作实物”的定义。工业流水线普及后，“现成品”才有了存在的可能——当一件东西能被无限复制，它的“独一无二”就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艺术家为什么选它”。杜尚的革命不在小便器本身，而在于他借着工业复制的技术背景重新定义了艺术：艺术是观念的表达，不是材料的堆砌。

1.4 大众传媒时代：社会性与互动性

20世纪电视机普及后，“大众传媒时代”到来，艺术也变成了“社会系统的一部分”。博伊斯在60年代提出“社会雕塑”理论，宣扬“人人都是艺术家”，这背后其实是大众媒介对集体想法的塑造作用：电视能把信息实时传给成千上万的观众，让个人行为也可能引发全社会的共鸣。[ 周诗岩。艺术家与社会介入：从博伊斯到关系美学 [M]，北京: 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2018（72-115）.

] 他的《7000棵橡树》（1982年）就是靠媒体报道带动大家参与的“社会能量交换系统”——每个参与者种一棵树，就在树下放一块玄武岩，最后形成了“城市—自然—人”相互依存的网络。

安迪·沃霍尔的波普艺术则直接拥抱了工业化的印刷技术。他的《玛丽莲·梦露》系列（1962年）用丝网印刷把明星肖像印了一遍又一遍，颜色的错位和重复不仅打破了“原作的神圣性”，更揭穿了消费时代“偶像都是工业化生产出来的”本质。

日本艺术家草间弥生的《无限镜屋》（1965年）则提前预告了“沉浸式体验”时期的到来。她把狭小的空间变成了“无限延伸的宇宙”：观众站在镜屋中间，会看到无数个“自己”在光影里被没完没了地复制。这个作品打破了传统艺术与观众之间的距离感，让观众成了作品的“组成部分”，科技模糊了观众和作品之间的界限，增强了观众与艺术之间的互动性。

1.5 数字时代：算法与沉浸式革命

21世纪的算法技术和传感器技术，让艺术走进了“实时互动”的阶段。TeamLab的《Borderless》（2018年）就靠实时渲染和动作捕捉技术，把观众的身体变成了“画笔”：人在空间里走动时，脚下会开出花；挥挥手，就会激起数字瀑布；甚至人与人碰一下，都会炸出像“宇宙大爆炸”似的光影效果。艺术不再是事先做好的“成品”，而是同观众和系统实时互动产生的“过程”。

虚拟现实艺术的本质，其实是不同时代科技革命的终极融合。它继承了古典油画对“画得逼真”的追求，吸收了现成品艺术对“观念表达”的重视，更超越了大众传媒时代艺术“单向传播”的局限，最终实现了艺术媒介的“模式转变”——从“静止的载体”变成“动态的系统”，从“单纯观看”变成“共同存在”。

第二章当代艺术特质对虚拟现实的必然召唤

经典教材《简森艺术史》中系统总结了当代艺术（从 80 年代到现在）的核心特质，参考它最新的第9版（2021 年出版），总结了当代艺术的五大主要特点，分别是：艺术作品的去媒介化（Dematerialization of the Art Object）、全球化与多元化（Globalization and Pluralism）、社会参与性（Social Engagement）、技术融合（Technological Assimilation）、观众角色的转变（Activated Spectator）。[ Janson, H. W., & Janson, A. F. Janson’s History of Art: The Western Tradition (9th ed.). Pearson，2021.

] 这其中的三个特点（去媒介化、全球化与多元化、社会参与性）正好和虚拟现实（VR）艺术的必然发展趋势相互呼应，下文将从这三个方面展开论述：

2.1 从当代艺术的“去媒介化”到VR艺术的“去物质化”

传统媒介比如绘画、雕塑，受限于物理载体，而当代艺术（如观念艺术、行为艺术等）不再死磕传统材料，转而开始强调观念、过程、行为等非物质形态。VR艺术依靠数字技术，进一步拓展了这种趋势，完全脱离物质载体，观众只需要戴上VR设备，就可以感受到那些由代码编出来的景象和声音。

2.2 全球化与多元化：艺术不再是西方专属

当代艺术在冷战后开始了全球化趋势，随着双年展的遍地开花，许多国家和地区的艺术走进大众视野。VR艺术在这一方面具有极大的优势，它的发展现状也附和了当代艺术全球化与多元化的特点。比如擅长“赛博城市化”和“虚拟社会实验”的女艺术家曹斐来自中国；擅长“数字投影”和“感应技术”的艺术团队Teamlab来自于日本；擅长“生成艺术”和“VR沉浸环境”的艺术家Refik Anadol来自于土耳其；擅长“数字殖民批判”和“政治性叙事VR”的艺术家Morehshin Allahyari则来自于伊朗……

以上具有代表性的VR艺术家覆盖了中国、日本、土耳其、伊朗等地区，将非西方视角的艺术实践展现给全球的观众。

2.3 从“审美自律”到“社会介入”：VR的批判性实践

当代艺术的重要使命是参与到社会议题里，但传统媒介传播范围有限，很难让大家都产生共鸣。VR通过沉浸式体验，把观众直接“丢”到问题的现场，让观众身临其境的去理解、去感受。比如土耳其艺术家Refik Anadol的作品《冰川之梦》（2021年）用沉浸式装置的形式呈现，让观众“亲身经历”冰川消融带来的深远影响。VR在这里成了“介入社会”的有力工具——它不再是象牙塔里的审美游戏，而是推动大家行动起来的“认知催化剂”。

第三章观众的需求升级驱动VR艺术崛起

艺术的终极目的是满足人的精神需求。从“远远欣赏”到“主动参与”，从“单纯的审美愉悦”到“自己构建意义”，观众的需求升级是VR艺术兴起的根本动力。

3.1 参与社会问题：从旁观到共谋

现在的观众不再满足于“被动接受”艺术呈现的社会问题，更渴望“主动参与”并解决问题。VR靠交互叙事让观众从“旁观者”变成了“共谋者”。比如2025年东京Teamlab Planets新增的《捕捉和收集灭绝森林》项目，让观众“穿越时空”同远古生物对话，人们可以用手机摄像头来捕捉并了解已经灭绝的动物，甚至每一次的触碰，动物都会产生独特的反应，这种身临其境的“穿越”体验让观众不再只是“遥望者”，而是“要承担责任的主体”——VR把社会议题从“远方的苦难”变成了“自己能切身行动的事”。

3.2 短暂逃避现实：建造数字乌托邦

社会的压力总是让人们渴求一个可以逃避现实的庇护所，过去大家会将“自由的灵魂”寄予在小说、电影等传统媒中，但这些媒介很难让人感受到“身临其境”的效果。而VR靠沉浸式的感官模拟，能造出让人信以为真的“乌托邦”。比如中国艺术家王之纲团队的VR作品《幻境》（2020年），打造了一幅动态山水长卷，观众只需戴上VR眼镜，手中的手柄便化身为船桨，随着虚拟的小船一起穿过宋代的水墨幻境。用十分钟的时间去体验“山中七日”，可谓是达到了古人的“忘我”境界。

3.3 遥距体验世界：突破物理限制

人类对世界的好奇从未停止过，但地理、经济、感官等诸多限制，让人们很难亲自去感受特殊环境或实现超感官体验。而VR艺术不仅可以让观众“瞬移”到世界各地，甚至可以实现超越人类感官的特殊体验。比如英国艺术团体Marshmallow Laser Feast（MLF）创作的《动物之眼》（2015年）就用技术打破了人类的感知边界，观众只需要戴上VR设备，就能“变身”为蚊子、蜻蜓、青蛙或猫头鹰，仿佛真的钻进了英国湖区森林，用动物的感官去体验世界，这种“跨感官体验”不光满足了好奇心，更让人油然而生对生态保护的责任感：VR让“外在的世界”变成了“自我的延伸”。

结论：科技、艺术与人的三重螺旋进化

从岩洞壁画到VR宇宙，艺术的进化一直遵循着“技术突破—艺术创新—需求满足”的三重螺旋模式。VR艺术的兴起，是历史规律的必然结果：它继承了透视法构建空间的智慧，吸收了工业革命对“批量体验”的追求，更通过数字算法实现了“实时互动”和“具身性体验”，最终完成了艺术媒介的终极解放——从“被观看的客体”到“被参与的过程”，从“静态的作品”到“流动的生命”。不过，科技的终极意义是服务人的精神需求，当我们沉迷于VR的“技术奇观”时，不能忘了博伊斯“社会雕塑”的警示：艺术的本质是“社会能量的交换”，不是科技的炫技。未来的VR艺术，会在技术创新和人文关怀之间找到平衡——让虚拟空间成为连接个体与集体、过去与未来、现实与理想的桥梁，而不是逃避现实的孤岛。

从拉斯科洞窟到元宇宙，从矿物颜料到数字代码，人类用技术拓展艺术的边界，本质上是为了更深刻地理解“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VR艺术的历史必然性，正在于它给这个永恒命题提供了新答案：艺术不再是对世界的模仿，而是与世界的共生。

文章来源：《新美域》https://www.zzqklm.com/w/qk/294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