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 “礼崩乐坏”的若干问题

一、“礼崩乐坏”的含义

何谓“礼”？《说文解字》云：“礼，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礼记·礼运》篇则云：“礼者，君之大柄也。”而我们说熟知的“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则明显将庶人与礼分开。可见，礼乃贵族之事，与庶人无关。不仅如此，礼还是防止庶民僭越的标准。孔子言之：“君子之道，辟则坊与？坊，民之所不足者。大为之坊，民犹逾之，故君子礼以坊德，刑以坊淫，命以坊欲。” [1]

何谓“乐”？“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在人心之感于物也。”[2]孔子曰：“贫而好乐，富而好礼，众而以宁者，天下其几矣。”其实乐也有雅乐和俗乐之分。雅乐在声调上是平和的，情感上符合礼的规范和伦理的要求，其形式是僵硬和刻板的，而俗乐是与宫廷雅乐相对的民间音乐，其特点也与雅乐大相径庭，从形式看，它突破了旧的声律格局的规定。

礼与乐相结合所形成的礼乐制度是维系周王朝秩序稳定的制度之一。所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就是说周王是全国礼乐制度的最高主宰，也是周王室的一种特权，是其他诸侯国必须遵从的一种权威。而“周代的礼乐文化的特点不在于周代是否有政治、职官、土地、经济等制度，而在于周代是以礼仪即一套象征意义的行为及程序结构来规范调整个人与他人宗教群体的关系，并由此使得交往关系、文化、社会生活高度礼仪化。”[3](P248)

《周礼》有礼乐制度的详细规定，而“礼崩乐坏”最早见于《论语·阳货》之“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说的只是一种自然现象即不长期使用礼乐必然会生疏。本文所指“礼崩乐坏”是指诸侯、大夫等已不完全遵守周礼之规定，出现诸侯僭用天子礼，大夫僭用诸侯礼，礼乐征伐由天子出向诸侯、大夫出的转变。

二、“礼崩乐坏”的原因

（一）王室衰微

西周后期外部不断受到少数民族的侵扰，内部阶级矛盾激化。厉王时期的“国人暴动”就是个典型，但统治阶级似乎并不以为然，幽王时期竟然还上演了一部“烽火戏诸侯”的闹剧，但西周遂被犬戎所灭。平王东迁洛邑，此时周王室所拥有的土地“东不到荥阳，西不过潼关，南不越汝水，北不过沁水，仅有六百多平方里。”随后周王室的土地经赏赐诸侯，周王室实际控制的土地就更少了。诸侯国则通过战争兼并、开拓荒地等手段，疆土不断扩大，有的诸侯国单个实力甚至已经超越了周王室，侯国的主宰已经不能与他们的实力相适应，为了达到实力与权力的统一，遂走上争霸之路。

首先向周王室权威挑战的是郑庄公，郑庄公因与周王有隙，遂派人偷割周王室的麦子且不再定期朝拜周天子，这显然严重违反了《周礼》之规定，天子有权讨伐之。但周王室却在 “繻葛之战”中败北，从此周天子威信扫地。

此后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宋襄公、秦穆公等不仅在国内建立起强大的统治且可以号令诸侯，他们的实际所为已大大超越了诸侯所为，周之礼乐制度遭受严重破坏。周王室的生存都已经受到了威胁，其礼乐制度安能无恙？

（二）诸侯对特权的追求

平王东迁后，周王室日渐衰微，再也无法控制诸侯国，出现“周郑交质”，实乃视诸侯和周王为两个平等的个体。加之“繻葛之战”周的战败，更是给周以致命打击。从此在诸侯眼里，周也仅存象征意义。

实力膨胀的诸侯已与周王室平起平坐，他们当然想获取《周礼》所给予周王的特权。“礼由人起。人生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忿，忿而无度量则争，争则乱。先王恶其乱，故制礼仪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不穷于物，物不屈于欲，二者相待而长，是之所起也。”[4]加之当时的社会风气以追求特权为荣。《史记·礼书》记载：“周衰，礼废乐坏，大小相踰，管仲之家，兼备三归。循法守正者见侮于世，奢溢僭差者谓之显荣。”诸侯争霸的过程，实际也是获取特权的过程。葵丘之盟，践土之盟，齐桓公、晋文公先后成为霸主，实际上他们已基本获取《周礼》所给予周王室的特权。

但这一时期诸侯总体上对周王还比较尊重，这既是传统习惯使然，更是其统治所需。几位霸主无不如法炮制，以周礼维护其霸权。诸侯僭越礼仪，依然是仿效周天子的传统体制，真正彻底打破周礼的束缚建立新的体制，是在卿大夫以及士阶层的相继走上政治舞台以后。“卿大夫这样‘僭礼’实质上就是夺取政治权力的一种表现。这对奴隶主贵族来说是‘礼崩乐坏’，面对新兴地主阶级来说，就是大兴礼乐来巩固封建统治。”[5](P253)

综上所述，礼崩乐坏始于春秋中后期，但破坏程度相对较轻，大规模的破坏主要是在战国时期，主要是由于上层无人关注礼制的建设，周王室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礼乐制度遂向下层市场转变，这在乐制方面表现得尤为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