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风吹半夏》的叙事策略研究

2023年是改革开放45周年，2022年年末播出的《风吹半夏》是对即将到来的改革开放45周年的致敬之作，以许半夏、童骁骑、陈宇宙组成的“创业三人组”为主线，以许半夏、伍建设、裘毕正、郭启东和冯遇组成的“精明老板组”为缩影，讲述民营企业家们在商场纷争和人生沉浮中的成长与蜕变，将人们的目光聚焦到那个疯狂生长、生机勃勃、奋斗不息的时代。《风吹半夏》突破了以往很多年代剧、创业剧极具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叙事模式，讲述一群人的奋斗故事，塑造时代群像，通过企业家和民营企业的成长经历，叙说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展现企业家与时代同频共振。

线性叙事展现时代脉络

《风吹半夏》是一部关于中国人改革创业的史诗，是中国企业家的缩影，也是每一个奋斗不息的中国人的缩影。它用白描的表现手法和线性的叙事结构再现上世纪90年代改革开放中国的社会变迁和人间烟火，让观众在熟悉的音符和场景中回望那个奋斗拼搏的时代，找寻情感共鸣点。故事以许半夏的创业为主线，以小家庭的日常生活为副线，演绎钢铁商战的起承转合和剪不断、理还乱的人性纷争，以企业家的个人奋斗史串联起社会改革发展史，描绘了中国社会的日新月异和时代变迁。

《风吹半夏》的故事按照时间顺序展开，采用“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的线性叙事结构，在冲突的形成与化解中，让观众跟随故事发展，回望上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变迁和人们精神风貌。“从叙事学的角度讲，情节不妨视为影片本文叙事策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是叙事主体为了表达某种叙事意图，围绕某一或几个叙事主题，试图达到某个叙事目的而建构的话语。”[1]许半夏站在漫天风雪的黑海码头，看着浩浩荡荡的车队运来的报废坦克，多日以来的坚持有了回报，国内同伴的坚守有了慰藉，未来事业的发展有了希望，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到来。《风吹半夏》最突出的特点是故事情节的发展有着鲜明的时代背景，许半夏带着五万吨废钢回国却遭遇钢材市场低迷，她被各路人马追债，官司缠身，赵垒所在的外资企业更是企图独吞废钢，折射出改革开放初期，民营小企业在老牌私企和外资企业的夹缝中艰难求存，奋力发展的现实。许半夏竞拍省二钢映照了国有企业改革给民营企业带来新的曙光和民营资金为国有企业注入新鲜血液的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新变化。宇宙钢铁厂如火如荼的建设，钢铁工人奋发向上的精神正是北京申奥成功后中国社会发展和人们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的写照。2002年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与世界接轨，经济发展更加规范化，宇宙钢铁厂在经历走私案和侵占国有资产案后走向规范化发展，民营企业家们最终与自己、与同伴、与时代和解。钢铁与国家命运相连，钢铁企业的发展全景式地反映了中国社会的变迁，反映了改革开放以来人们精神风貌的变迁，也反映了与钢铁行业命运紧密相连的企业家、民营企业的命运。

《风吹半夏》利用线性叙事结构讲述故事，以时间为主线串联起所有事件和人物，使企业家和民营企业的成长与时代进步同频共振，将波澜壮阔的改革开放和恢弘壮丽的时代变迁浓缩到企业家的创业奋斗故事和民营企业发展壮大的真实历程中，自然而然的呈现故事发展的前因后果，把观众带入剧情场景，随着故事的发展，时代脉络清晰的呈现在观众眼前，使观众产生情感共鸣，更深刻的感受民营企业家筚路蓝缕的创业历程，更深刻的透视国家社会的变迁，更深刻的感悟企业家的家国情怀和精神风貌。该剧以创业者的视角，12年的时间跨度，重温中国改革开放的历史，描摹出日异月殊的时代巨变，映现出改革创新的时代风貌，勾勒出色彩斑斓的时代画卷，回望过去，汲取力量，创造未来。

多维人性建构时代群像

“影视剧与文学一样，说到底是关于‘人’的叙事形式。这意味着影视剧必须反映人、指向人、思考人，对历史境遇或当下社会中的人的生存状况和人性进行思考。”[2]人物塑造是影视创作的核心，是矛盾冲突的中心，是推动剧情发展、表现影视作品主题的载体，通过对个体命运浮沉的陈述折射出国家社会的变迁是中国影视作品常用的叙事手法。在人物塑造上，《风吹半夏》没有使用个人英雄主义的手法，对人物进行单一化、脸谱化的呈现，而是运用平实细腻的手法刻画鲜活生动立体式的人物群像。正如《风吹半夏》的毛溦导演说：“故事围绕着许半夏在市场大潮中的成长展开，但这部剧不是‘半夏传’。我们想用群像方式，将她身边的一群最具时代代表性的人全面、立体地呈现出来。 我们期待从微观到宏观，更准确地诠释历史进程、时代氛围”。[3]

《风吹半夏》中的每个人物都闪耀着独特的人性之光，同时又有着各自的人性缺点。整部剧的核心人物许半夏果敢决断、敢为人先，同时她又世俗精明，想方设法拉近与前辈企业家的关系，在合作中又精明计算自己的利益得失，对待自己人她重情重义，对待“敌人”她睚眦必报。陈宇宙为了能够低价租下滩涂建造堆场而偷倒废机油污染环境，给渔民带来不可逆转的伤害，却在钢材市场低迷，许半夏陷入危机时一人扛下所有苦难，默默坚守。童骁骑做事冲动，只因陈宇宙一言就倾倒废机油污染滩涂，但他也有自己的担当和情义，无论顺境还是逆境都对许半夏和陈宇宙不离不弃，还努力帮助自己的狱友。伍建设既好面子又有老大哥的担当，裘毕正既精明算计又重视情义。

可以看出，剧中的主角并不是“伟光正”的形象，他们既不能在商场上所向披靡也无法在生活中游刃有余，有些人甚至有着道德和法律上的污点。但他们并没有被人性的黑暗和偏私吞噬自己，而是始终坚守住向上向善的人性底线，正如许半夏在剧中说的：“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但我不想做一个在商言商的商人，我还是选择做一个重情义的商人”，寄寓着中国企业家“见利思义、义中取利”的精神品质。透过这些“不完美”的形象，人性本色、生活百态和时代风貌真实的呈现出来，在那个繁荣又混乱，生机勃勃又体制不完善的时代，企业家、创业者在资本与良心、利益与奉献、美与丑、善与恶、新与旧的碰撞交织中成长，最终与时代和解，造就更好的自己，开辟崭新的未来。

电视剧通过群像的塑造呈现和映射社会的变迁，剧中人人都是主角，每个人物既有鲜明的个性又有群体的共性，他们像一面面镜子，折射出现实中的人生百态，隐喻着一个时代的兴盛和变迁。《风吹半夏》通过人物群像的塑造呈现出改革开放全民奋斗的时代氛围和团结合作、互利共赢的商业精神。改革开放的宏大主题通过人物群像的塑造和展示以细腻的手法、从微观到宏观的方式体现出来，使观众产生时代共情和情感共鸣，更深刻的理解时代，感悟时代。

女性视角塑造时代新风

在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刻影响下，中国影视作品中的女性多以“贤妻良母”的形象出现在观众面前，她们被赋予传统女性基本的优良美德，继承着高尚的道德情操，她们勤俭持家，温柔善良，家庭是她们生活的全部。

作为创业剧，《风吹半夏》的最大亮点是把目光聚焦于女性群体，塑造了钢铁行业女企业家的形象，聚焦女企业家，展示新时代女性的崭新形象和坚忍不拔、顽强拼搏的精神风貌。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思想观念的不断开放，女性意识觉醒，经济发展使各行各业的工作机会增加，中国女性曾被禁锢的聪明才干得到解放，她们冲破婚姻、家庭的束缚，打破生儿育女、相夫教子的价值观念，从家庭走向职场，自立自信自强，挥洒聪明才干，成就一番事业，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重要力量。

《风吹半夏》以许半夏为代表的企业家的创业历程为主线，贯穿剧情的钢铁经营和商战成为社会现实的缩影。许半夏自小家境贫困，母亲早逝，父亲再婚，不被家人重视，她与“发小”陈宇宙收废铁谋生，想尽一切办法与前辈企业家共谋合作。面对商战的弱肉强食，她敏锐果断，在钢铁交易会上她拼命搭线同行，谋求合作，她主动出击，凭借一杯酒把赵垒拉到他们的阵营中。跟随伍建设等行业前辈出国收购废钢被骗后，独自一人坚持不懈寻找商机。遭遇钢材市场低迷，许半夏陷入破产危机，她隐忍力挺，最终翻身，完成公司扩张。她远赴沈阳购买设备，全力以赴竞拍省二钢，竞拍失败后，赌上全部身家成立自己的钢铁厂，面对曾经合作伙伴的打压她克制隐忍，经历情义与利益的挣扎她与自己、与他人、与时代和解，破茧成蝶，完成蜕变。作为主角，许半夏不可避免的受到主角光环的加持，但无论是出国收购废钢还是竞拍省二钢，还是成立自己的钢铁厂，许半夏始终以自己的意志为中心。她这种敢闯敢试、敢为人先、独立自强的精神正是改革开放时代精神的内涵展示。

围绕企业经营，剧中女性都展现出鲜活独特的生存样态，尽管《风吹半夏》也有对爱情、亲情、友情的描写，剧中女性人物也为爱情、亲情妥协，但她们的主战场始终是职场而非家庭，她们的感情描写也大都围绕着商业经营这一主线推进。她们在职场中大胆追求，实现自身价值，表现出改革开放时代女性开拓自强、勇敢奋斗的精神面貌，呈现出崭新的时代风气。比如高辛夷，她个性张扬、追求自由，出身优越却能吃苦拼搏，在许半夏陷入破产危机，童骁骑车祸受伤后独自支撑起车队的经营，她为了与童骁骑的爱情放弃出国留学，却也因此决心大胆变革，规范车队管理制度，使车队更好的发展，她是许半夏的得力助手，与许半夏并肩奋斗，展现出新时代女性自立自强的精神品质。

钢铁的冷硬与女性的温柔、商战的明枪暗箭与生活的人间烟火相互交织，描绘出上世纪90年代中国社会经济变迁波澜壮阔的图景，透过女性视角以独特细腻的笔触洞察社会变化，通过对女性生存状态和命运跌宕的书写深刻地表现出人们拼搏、创新、生生不息、砥砺前行的奋斗精神。

空间转移彰显时代变迁

前苏联电影导演杜甫仁科说，“用譬喻的方法来说，电影剧本必须用两只手来描绘：一只手拿着细的小笔来描绘眼睛和睫毛，另一只手拿着粗的大笔来勾勒一百公里宽的空间、巨大的热情和群众的运动。”[4]《风吹半夏》是一部创业史，也是一部时代变迁史。新老企业家在市场浮沉中不断较量，折射出的是新旧体制、经营理念的碰撞冲突，是改革创新的时代背景。剧情叙事是在三个空间交替进行的，北方国家、沈阳、滨海，叙事空间的转移描述了许半夏创业的三个转折，立体化彰显时代的不断变迁，全面深化了巨变的时代主题。浩浩荡荡的军车运来的报废坦克暗示了一个气势磅礴的时代的结束，作为废钢，这些报废坦克即将通过黑海码头运往另一个国家，去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这些废钢也成为许半夏创业的第一次转折，实现企业的第一次扩张。

企业扩张自然地将许半夏的脚步引入第二个叙事空间，为了竞标省二钢，许半夏在赵垒的建议下到沈阳购买设备。沈阳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文化的城市，是新中国成立后最重要的重工业基地之一，创造了无数个“中国第一”，被誉为“共和国长子”，有着“东方鲁尔”的美誉，为国家发展做出重大贡献。但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和市场经济的发展，国有企业受到巨大冲击。生锈的设备，泥泞的道路，破败的工厂，艰难的生活诉说着在改革开放浪潮的洗礼下繁华的城市逐渐褪去昔日的荣耀。

许半夏带着设备和人才回到滨海，竞标省二钢失败后创办宇宙钢铁厂，恢宏的宇宙钢铁厂与破败的沈阳钢铁厂形成鲜明的对比，显示出沿海城市繁荣发展、生机勃勃的时代风貌。许半夏收购建设钢铁厂，筹备宇宙钢铁厂上市，迎来创业的高光时刻，而来自沈阳的设备和人才也投入到滨海钢铁行业的发展中，老工业基地的工业情怀得以延续和传承，暗示着改革的阵痛之后必将迎来美好的未来。

三个叙事空间的交替既讲述了企业家的创业历程也隐喻着企业家的成长经历，出国购买废钢时的许半夏是一个求存争胜的创业者，一心只为赚钱翻身，到沈阳购买设备的许半夏有了企业家的敏锐与担当，勇敢克服困难，实现国企工人与自己的双赢，回到滨海后的许半夏成为成熟稳重、顾全大局、重情重义的企业家。在社会变迁中，企业家与民营企业共同成长，共同书写波澜壮阔的时代华章。

北方国家、沈阳、滨海三个叙事空间的建构巧妙地制造故事转折，推动情节发展，彰显时代变迁。沈阳的衰落、滨海的发展、国有企业改革、民营企业兴盛都是时代变迁的写照，在改革的道路上每个人都是参与者、创造者、见证者，他们在时代变迁中见证了一座城市的辉煌、延续着一座城市的情怀，赋予一座城市新的生命力，同时讲述着一代人的成长，传承着一个时代的精神。

结语

托尔斯泰说：“人们用语言互相传递思想，而人们用艺术互相传达感情。”电视剧《风吹半夏》用艺术的手法讲述了时代洪流下敢于奋斗的中国故事，以时代变迁与命运浮沉的交织表达中国人敢想敢拼、勤劳勇敢的精神力量，召唤人们回望、思考那个并不遥远却也成为记忆的时代，寻找情感的共鸣，带着勇气和希望去创造。《风吹半夏》以线性结构展开叙事，观众跟随镜头转换重走时代奋斗路，塑造时代群像，感受热火朝天的时代氛围，展现女性精神力量，歌颂时代新风，通过民营企业的发展，重温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民营企业家们敢想敢闯敢拼的精神成为注入当下的一剂“强心剂”，赋予当代年轻人奋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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