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笔记》的叙事艺术——艺术论文

    《金色笔记》是英国作家多丽丝·莱辛的代表作品，它用大胆创新的形式给读者的阅读设置了重重障碍，让阅读从闲散的漫步变成一项极具挑战性的探险，它的内容庞杂混乱，甚至没有所谓的故事“情节”。《金色笔记》讲述的是女作家安娜立志做一名真正的“自由女性”，她选择与情人过同居生活从而不被婚姻所困，情人的离开使她认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一片混乱。她遇到精神危机，得了“写作障碍症”，生活进入停滞期。后来情人索尔给她的生活带来新的希望，安娜的人格得到整合。《金色笔记》在叙事形式上是一部敢为天下先、大胆创新的小说，它由一个故事和五本笔记构成，就叙事艺术而言它是极具特色的，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一、时间叙事艺术:叙述时间对故事时间的解构

  《金色笔记》的叙事毫无规律可言，人物跨度3年的经历作者仅用3行字一笔带多，却用多达38页的篇幅讲述人物一天的经历，此外，作品中闪回的情景也不断出现。按照故事时间和叙述时间的不同关系，我们可以把将时间叙事分为四种形式：

    一是缩写。即用精炼的文字来概括性的讲述故事，叙事时间相对于故事时间少了许多。如《黑色笔记》中用三行文字概述主人公三年的经历，再如《蓝色笔记》中用8页的剪报讲述整个世界三年来在政治、人文等方面的沧桑巨变。这些缩写都具有大致相同的叙事功能，那就是那些缩写的内容其实就是给安娜带来伤害的事情，安娜在笔记中选择一笔带过，是在有意的回避这些痛苦的回忆。

    二是场景。即介于停顿和运动之间的一个特定的空间画面，这时 叙事时间与故事时间相等。例如在伦敦射杀鸽子的场景，作者用对眼前情景的详尽描述让安娜回忆起在非洲射杀鸽子的场景，作者对射杀的场景进行了全方位详细的描写，以期唤起人们在视觉、嗅觉等感官方面的共鸣。又如《红色笔记》中对世界各地的战争等场景的描述，这些场景描写拓宽了叙事的幅度，增加了有限时间段里的信息量。[1]

    三是延长，即叙事时间长于故事时间。如《黑色笔记》中作者用37页的篇幅描述了安娜的一顿晚餐，《蓝色笔记》中作者用38页的篇幅描述了安娜一天的生活，像纪录片一样把安娜在这一天做过的每一件事，内心的每一次波动都忠实的记录了下来。当然，作者对这一天的重视是有原因的，这一天其实是安娜生活的一个分水岭。这一天后，情人离开了她，信仰抛弃了她，女儿疏远了她，精神危机边缘的安娜自这一天开始真正的坠入深渊。对故事时间的延长，就好像电影的慢镜头，作者用一帧一帧的慢放让读者近距离的感受到安娜的情绪、痛苦。

    四是省略，即小说的叙事时间没有对应的故事时间。《金色笔记》充斥着“混乱”的日记、剪报等内容，有些事件、新闻的真实故事时间被作者有意的模糊了。作者想通过省略真实时间的方式表达这样一个理念：现在、过去与将来其实是一体的，或者说是循环往复的。现在与过去相连，又影响着未来。这种省略在文中出现多次，例如没有日期的剪报和日记，这些剪报和日记大多记述的是令人不安的事件：朝鲜战争、扩军备战、原子弹、氢弹、斯大林去世等等，这样时间段的省略代表着作者不希望历史重演。作者通过以上四种形式的时间叙事控制不断变换两种时间的关系，使得被随意分割、放大、缩小、拼接的时间与人物破碎的内心相互呼应，一方面达到解构故事时间的目地，另一方面呼应了主题并推动了叙事的进程。[2]

二、空间叙事艺术:物理空间与心理空间的对话

（一）物理空间叙事

    空间在现代小说中的作用已不是简单的故事场景，而是一种推动叙事的手段。通过对线索、词组、片段的重新组合和合理配置，小说最终形成自己所特有的空间，这种作者精心建构的空间就具有了叙事功能。相对于传统空间就是场景的小说，阅读利用空间叙事的小说更强调读者的参与，需要读者通过阅读自己构建起小说的空间图。《金色笔记》中安娜所在的物理场所与小说的叙事有着紧密的关系：首先是《自由女性》第一部分安娜和摩莉在摩莉家中谈论自由、精神分析法、写作、家人等话题，之后安娜回到自己的公寓。她们在家中这样一个封闭性的空间漫无目的闲聊，让读者了解到自诩为自由女性的二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自由自在，相反她们的生活充满纠结和痛苦，封闭的空间暗示了心灵的“牢狱”；其次是《自由女性》第三部分，人物的活动场所经历了从家到医院、办公室、地铁站，最后又回到家的转移。这种空间变换的频繁也使叙事的进程达到一个高潮，随着每一次空间的变动叙事就向前推进一步。医院中汤姆的自杀引发安娜关于信仰的思考，理查的办公室引发安娜对资产者的思考，安娜的意识在不同的空间流动，凸现了安娜内心的不稳定；最后是《自由女性》的第五部分，索尔来到安娜的公寓，他把安娜从精神危机中解救了出来。然后安娜来到摩莉的住宅，从空间上来说她们又回到了原点，这种空间上的回归象征着叙事的终结和灵魂的重归完整。[3]

（二）心理空间叙事

    人的心理也是由若干空间所组成的，这就是心理空间。人物的心理空间通过小说对人物意识和潜意识的描写来建构，这种建构反应了人物内心真实的感受，折射出更真实的世界。《金色笔记》中安娜的心理空间非常混乱甚至扭曲，因此作者充分利用了梦和意识流破碎、流动的特点，通过二者建构起安娜极不稳定的心理空间。《金色笔记》通过让安娜写日记的方法展现了人物的意识流动，让读者直观的感觉到安娜内心世界的混乱与压抑。例如在“蓝色笔记”中，安娜预感到迈克尔要离开她，从早上开始她就心情紧张，她积极的讨好迈克尔，忙碌工作时安娜一直在内心表达着对迈克尔的又爱又恨，同时思绪不时被眼前的事物所打断而飘向别处。安娜在这一天中随着客观事物的变化意识也在不断流动，作者叙述的依据不是现实的发展，而是人物的心理变化，而意识是不断变化的，因此导致了叙述的碎片化。在这样的叙述中，过去、现在、未来重叠在一起，形成心理空间与物理空间的对话。在这样的叙述中，故事情节丧失，只剩下意识的流动，模糊而神秘，心理空间推动着叙事的进程，具有了独特的叙事功能。[4]

三、网状叙事艺术:刻意的混乱

    《金色笔记》没有对应故事情节的章节，摒弃了传统小说单线索或者多重线索的线性叙事，而是采用颠覆传统思维的网状叙事结构进行创作。作者精心布置的这种布局会让读者产生一种混乱的感觉，读者在阅读时往往像走进一座迷宫，无法理清故事的来龙去脉。《金色笔记》由一个小说和五本笔记组成，其中《自由女性》是一个有完整故事情节的小说，但这部小说却被分割成五部分穿插在整部作品中，五部分《自由女性》间插入黑、红、黄、蓝四本笔记，最后是《金色笔记》。《自由女性》作为整部作品的主干，起到一个支撑和串联的作用，其它五本笔记在此基础上扩展了作品的内容含量和外延。其中，《黑色笔记》是主人公在非洲的经历;《红色笔记》讲的是主人公的信仰；《黄色笔记》是主人公创作的一个爱情小说;《蓝色笔记》是主人公的日记。这几种笔记中的内容和《自由女性》中的内容高度契合，相互呼应，《自由女性》已经囊括了安娜生活的全部，不同的笔记则分别代表安娜灵魂的一部分。例如 《自由女性》中涉及到了《黑色笔记》中的殖民主义和种族主义，汤姆的自杀对应《红色笔记》中的共产主义信仰危机，安娜的爱情经历对应《黄色笔记》中的爱情故事，安娜的精神和创作危机对应《蓝色笔记》中记录精神危机的日记，《自由女性》的完成本身对应《金色笔记》中安娜精神危机的解除。[5]

    由此可以看出，《自由女性》是串起整部作品的一根线，如果把它看作一条纵线，那么五本笔记就可以看作是相互平行又纵向相连的横线，这样整部作品的叙事就形成一张巧妙合理的网状结构。五本笔记和《自由女性》通过这张网彼此联系，看似不相干的文字被有机的联系到一起。这样一种大胆创新的叙事结构完全颠覆了人们的传统观念，显示了《金色笔记》极具观赏性的网状叙事艺术。[6]

    总之，安娜的人格最终走向完整，整部小说的结构也在最后一部分的《金色笔记》中从分裂走向完整，作品在复杂混乱的叙事结构中获得巧妙的平衡和和谐，整部作品俨如后现代艺术大师的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给人以震撼的艺术感染。《金色笔记》高超的叙事艺术无疑是这部伟大作品最重要的精华所在，就这一点来说，多丽丝 · 莱辛足以被称为是世界上最具有创新和探索精神的小说家。

参考文献：

[1] ( 英 ) 多丽丝·莱辛 .金色笔记 [M].陈才宇 ,刘新民 , 译 . 江苏:译林出版社 ,2000：90.

[2]瞿世镜.当代英国小说 [M].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 1998：78.

[3] 李玉萍 : 对一个世纪的审视——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其人其作 [J].名作欣赏, 2008(1).

[4] 李玉萍 : 多丽丝·莱辛《金色笔记》中自由女性的读解 [J].黑龙江社会科学， 2008(2).

[5]刘象愚, 杨恒达, 曾艳兵.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 [M].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2:89.

[6]孙宗白.真诚的女作家多丽斯·莱辛 [J].外国文学研究, 1981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