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工笔花鸟画中玻璃材质的艺术表现研究——以何曦的作品为例

摘要：玻璃材质具有深厚的历史渊源，且随着科技的发展得到广泛的应用。当代工笔花鸟画家在作品中描绘玻璃材质，借助其特性拓展工笔花鸟画的当代发展路径。本研究旨在以何曦的作品为例，从玻璃材质于当代工笔花鸟画中的构图形式、点线面画面语言、空间表现及情感表达四个维度出发，深入剖析玻璃材质在当代工笔花鸟画中所蕴涵的艺术价值。

关键词：当代工笔花鸟画；玻璃；空间

引言

当代工笔花鸟画在新时代呈现出多元的发展趋势，新时代的工笔花鸟家在材料、技法、概念等方面都较之传统有所创新。何曦的系列作品通过对玻璃材质的创造性运用，构建出充满现代性的艺术图式。本文以玻璃材质为研究视角，聚焦何曦工笔花鸟画中玻璃材质的艺术表现，探讨其如何通过材质重构实现传统技法与当代观念的碰撞。本文研究将系统剖析玻璃材质在工笔花鸟画中创新性的艺术表现，揭示玻璃材质对传统工笔绘画语言的拓展意义。这不仅为当代工笔画的创作表现提供新思路，亦对传统绘画的当代转化具有重要启示价值。

一、当代工笔花鸟画与玻璃材质的概述

当代工笔花鸟画具有深厚的传统根基。工笔花鸟画兴起于魏晋时期，成熟于五代两宋。虽然在明清时期开始出现式微之态，但是在20世纪东西方文化的交融下，获得了重新发展的契机。“工笔花鸟”的理论概念被明确提出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当代工笔花鸟”的概念是基于二十世纪初期对于“新”工笔花鸟概念再次发展而成的。当代工笔花鸟系统成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一个具有及时性意义的新概念, 它与当下中国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的新发展息息相关。[ 刘英.“大一统”的当代工笔花鸟画——当代艺术语境下工笔花鸟绘画的复兴[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2015,(04):96-99.]工笔花鸟画从20世纪80年代步入“当代”, 在新时代环境下，当代工笔花鸟画家从传统中挖掘创新工笔花鸟画的发展途径与方法，为工笔花鸟画的当代发展之路注入新的血脉。

新的生活方式和新的经济秩序的出现，改变了文化的传播媒介，也影响了画家的绘画观念，个人的生命体验和对西方艺术的借鉴使当代工笔花鸟画家的表现题材有了较大的拓展。[ 刘英.当代语境下传统工笔花鸟画之新变[J].美术观察,2015,(08):76-79.

]玻璃材质作为日常生活中广泛应用的材料，但是在传统工笔花鸟画中并不常见，随着社会以及绘画艺术的发展，玻璃才成为当代工笔花鸟画表现的对象之一。本文所研究的玻璃材质，是指当代工笔花鸟画中描绘的玻璃材质。将玻璃材质融入工笔花鸟画的创作中，拓展了传统工笔花鸟画的题材，体现当代工笔花鸟画的时代特征。

二、何曦作品中玻璃材质的艺术表现

1.画面构图的形式

多元文化的交流与融合，传统意义上的单一构图样式难以满足当代社会的审美需求，也难以满足画家的艺术创作需求。由此，当代工笔花鸟画家开始突破传统进行创新，进而带来了材料和视觉观念的革新。玻璃材质的表现形式丰富多样，如玻璃有镜像原理，这种特性使得玻璃在光学、建筑、艺术等领域有着广泛的应用。画家们利用这一特性，能够通过错视、分割等方法增加构图的多样性。当代工笔花鸟画家积极探索丰富的构图形式，灵活多变的表现形式力求工笔花鸟画在新时代呈现全新的面貌。

何曦2014年作品《城市生活》中，以玻璃分割画面，达到画面构图的平衡。首先，中间一块玻璃立于画面中心，构成整体画面稳定的布局。前后两块玻璃在左右两边分割画面，玻璃的边缘线将观者的视线引向画面中心的长臂猿（图1）。画面采用分割式构图，利用玻璃的几何线条对空间进行分割，形成简洁的块面结构，使画面秩序分明，同时引导观者视线在分割区域内流动，突出画面视觉中心。其次，三块玻璃垂直的排列，将画面分割成多维空间，通过线条的穿插、重叠，在二维平面上营造出立体的空间纵深感。长臂猿置于玻璃框架内，仿佛被 “框定” 于特定空间中，既突出主体位置，又让画面产生虚实交错的层次效果。最后，玻璃现代化的几何线条，与长臂猿传统的工笔技法表现形成对比。玻璃的透明属性带来 “虚” 的透气感，与实的线条、主体形成对比。在构图上玻璃的排列位置将视觉中心突出，在技法表现上玻璃以质感的清透突出主体物象。

玻璃构建的空间，是何曦关于城市建设的隐喻。城市建设的复杂多样被画家凝练成极简的玻璃，长臂猿原本在自然中生存，象征自由，在画面中只能悬挂于玻璃架上。城市建设不断扩张，自然环境不断被压缩，动物的生存空间面临巨大的挑战。画面映射出社会的现实，人的生存空间被逐渐压缩，人们被社会的各种情况束缚。玻璃将观者引向自然与人类发展的关系的思考。玻璃材质在画面的构图上以微弱的存在感完成了不可替代的视觉与意境的传递。                  

图1 画面构图示意图 笔者自绘

2．点、线、面的画面语言

点、线、面作为抽象的绘画语言被康定斯基提出后，在绘画创作中一直有独特的地位。抽象派画家康定斯基在论述点、线、面的特性和功能时说:“点、线、面是造型艺术表现的最基本语言和单位,它具有的符号和图形特征,能表达不同的性格和丰富的内涵,它抽象的形态,赋予艺术内在的本质及超凡的精神。”[陈辉.装饰图形中的点、线、面与黑白灰[J].装饰,1997,(03):62-65.]玻璃材质具有良好的可塑性，画家可以根据需要调整点、线、面等画面语言，以达到更好的艺术表现效果。

何曦运用玻璃材质来丰富画面语言。在2010年作品《陌生》中，画面被分割成上下两个部分，上面是一只黑色飞行的鸟，下面是一组高度相同的玻璃，画面的构成简洁，画面语言却不简单。点在画面中的排列影响画面节奏与视觉焦点。玻璃块面的角在画面中以点的形式呈现，排列密集且整齐，鸟亦可看成单独的一个点。画面中点的排列密集与单一形成对比，突出画面视觉焦点。线条在画面中的排列与色彩变化可以表现画面的动态感与画面旋律。排列有序的横线和竖线营造平静的画面效果，给观者稳定的心理感受。画面中的横线颜色由前往后逐渐变浅，竖线颜色由两边向中间逐渐变淡，观者的视觉被引导在画面的中间。何曦在塑造画面时将玻璃的下边缘线处理成黑色，与鸟的黑色在视觉上相互呼应，增加了画面的稳定性。面构成画面节奏，加强画面的视觉冲击力与感染力。画面中的玻璃通过组合叠加产生新的面，整齐树立摆放的面与清透的玻璃给观者稳定的心理感受。整体画面通过点、线、面的排列营造出清冷、静谧的画面氛围。

何曦以玻璃材质为媒介完成画面的谋篇布局。通过点、线、面的排列不仅有突出视觉焦点、引导画面节奏的效果，而且有助于画面意境的表达。画面中点、线、面有序的排列方式，奠定画面稳定的情绪基调，营造空灵的意境。黑鸟以飞翔之态与玻璃营造的寂静空间形成“动”与“静”的诗意平衡，引发观者无限的遐想。

3．画面空间的表现

清透的玻璃材质可以让人看到内部空间。玻璃材质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我们能看透物质的内空间,它的透光性让内空间一览无余, 一个“不存在”的真实空间。[ 李文.玻璃艺术幻象世界的物显形态[J].玻璃,2016,43(08):49-55.

]在营造空间时，它能呈现出透明的效果。物理上，它分隔了内部空间和外部空间；视觉上，它的透光性使内部空间一览无余；心理上，这种透明感又产生了内外空间的联系。画家利用玻璃材质增加画面中的画外景，模糊了画面与现实的绝对界限，在二维平面上增加了画面空间的多样性。丰富了观者的视觉体验。

当代工笔画家何曦以玻璃材质入画，画面中透露出似有似无的禅意。玻璃材质透光且能分割空间，通透却有形状。何曦 2005 年的作品《迷宫》，描绘了玻璃材质营造的迷宫。画面中间是一只游荡的鱼，它似乎向前游去，却被两侧玻璃阻隔。不知它如何游荡于此，也不知它要游向何处。画面中层层叠叠的玻璃纵横交错，分割出众多空间。最靠近观众的视觉空间是一组颜色加深的玻璃边框，科学的透视关系给观者真实的视觉感受，瞬间将观者带入画面之中。画家把观者带入的是他用玻璃建构的虚拟空间，鱼本生于水，却置于玻璃搭建的虚拟空间，写实之鱼与虚拟环境对比，引人深思。玻璃的实体性与可触性在物理性质上虽阻隔了现实与虚拟空间，但其透明性却在心理上模糊了意识边界。玻璃透明的特性在视觉上欺骗了观者双眼，带来一种意识被扩展或超越的心理体验。

玻璃材质的特性给创作者带来更多的灵感与表达方式。何曦利用玻璃清透的特性与绘画透视角度，使观者模糊了现实与想象，将观者无意识地从现实拉入他所构建的虚拟空间。现实的观者与虚拟的画面被玻璃间隔又相互联系，清透的玻璃似乎是何曦艺术思想与外界交流的承接之门。何曦通过玻璃这一媒介所呈现的图像形式传达内在情感，鱼失去原本生活环境，被层层玻璃禁锢于方寸空间，隐喻出生态变化加深了人们的困境。

4．画面情感的表达

玻璃材质清透，空灵给人清新的视觉感受与净化心灵的心理暗示。画家们描绘玻璃材质来投射和表达他们内心的情感。例如，画家高茜的作品描绘玻璃材质表达宁静淡雅的艺术通感；画家雷苗在表现玻璃材质时传递着熟悉的陌生感；画家牛文娟将山水与玻璃材质结合呼吁对环境问题的思索。艺术家们正在积极探索玻璃材质的艺术表现与情感表达的多种方式。

在当代语境中花鸟画的表现对象更多地转化为画家个性化的情感符号，用个人的表达形式作为对外界的认识与态度，工笔花鸟画也因此成为画家探寻生命意义的工具。何曦通过玻璃瓶表达他对传统笔墨的态度。在《标本》系列中，他精挑细选地将画史名家的作品装进玻璃瓶子里。这些作品通过透明的玻璃仿佛近在眼前，实则处于截然不同的空间之中。观者虽然能清晰地看到玻璃瓶中的标本，但是实则只是无法触及的艺术呈现。卢甫圣先生评价道：“何曦用带有象征性的形式语言重新解构了传统图式的符号系统，用网罟与玻璃柜的图象来暗示一种束缚与陈列的空间，从而容纳并展开其对于与传统有关的文化命题矛盾而暧昧的寓言系统。”[ 胡建君.直到永远——何曦小记[J].艺术当代,2021,20(06):78-81.]在画面中作品被装在玻璃瓶中，它们静静地存在于玻璃瓶中如同标本沉浸于浸染液中，何曦在方寸之间将短暂与永恒并存。

何曦用这样的画面实现他的艺术表达与思想传递。“镜像”作为一种视觉和心理现象, 是玻璃材质最好的特质之一。[ 李文.玻璃之幻象[J].上海工艺美术,2018,(04):71-73.

]玻璃材质使得画家的内心情感通过客观物象在画面中表现出来，仿佛玻璃就是镜子，镜像出画家的内心世界。何曦用玻璃瓶子隐喻地表现人们当前所面临的思考状况，含蓄又不失有号召力。玻璃在主观的空间与客观世界起到一个阻隔与警示的作用，它是观者思考主观与客观、虚拟与现实之间的界限。观者在作品面前就像照镜子，观者欣赏画面，画面表现主观世界，观者最后将注意力转向自身客观世界的思考。

三、玻璃材质对当代工笔花鸟画的影响

玻璃材质作为一种独特的艺术语言，展现出含蓄而深邃的哲学内涵，承载了中国传统哲学的丰富思想。玻璃材质引入当代工笔花鸟画可以在画面的形式语言、美学内涵等方面产生重要影响。

描绘玻璃材质，一方面可以丰富画面的形式语言，赋予工笔花鸟画现代审美精神。玻璃折射等特性，形成虚实交叠的多重空间，打破传统二维平面，拓展工笔画的视觉效果。玻璃的透明性、反射性在画面技法的处理上要求画家突破传统程式化的技法。突破传统技法与空间表达，使得当代工笔花鸟画呈现出多元的发展路径。另一方面，可以拓展作品的美学内涵。玻璃的透明与遮挡特性颠覆传统“记白当黑”的美学逻辑，赋予画面“可见与不可见”的哲学张力。新时代的艺术氛围，工笔花鸟画家更多地转向对时代环境的思考，玻璃作为工业的符号，推动当代工笔花鸟画引发自然与现代文明关系的思考。

玻璃材质独特的性质在工业生产、日常生活、科学实验等得到广泛应用，当代工笔花鸟画家在作品中表现玻璃材质，发掘玻璃材质的艺术价值，创作出满足时代发展，人们审美需求的艺术作品。立足传统，结合时代才能创作出更加有时代价值的艺术作品，玻璃材质的艺术表现形式还有更多有待研究的方面。推陈出新，玻璃材质为工笔花鸟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视觉体验，为艺术材质提供了新的视角，期待更多的艺术实践为中国传统绘画领域注入更多的活力。

文章来源：《新美域》    https://www.zzqklm.com/w/qk/2946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