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态主义视野下浅析电影《阿凡达》

2009年,一部震撼世界的科幻巨制横空出世,电影《阿凡达》揽获多项大奖,荣登全球影史第一的宝座,一时风头无两,直至十年后的今天,再次审视这部电影,其内涵之深刻,依然值得探讨和学习。影片通过人类试图摧毁宛如世外桃源的潘多拉星球的故事探讨"生命与自然"这一终极命题,尤其在如今这样一个被技术支配,以自然环境为代价换取进步的人类社会中,这种反思尤为珍贵和重要。

一.男性主义

从人类的发展历史来看,随着生活方式的改变,男性以其力量和理性的优势赢得更高的社会地位,人类逐步从母系社会过渡到父权社会,男性和女性的分工明显不同。男性长期占据主导地位,而女性则被视为其从属,处于劣势。这样的分配产生了一种二元对立,即男性所具备的理性特质与女性的感性特质之间的对立。由此,在男性主义文化体系中,理性伴随着男性的统治自然而然地处于统治地位,而感性则一直被人们忽视,只能成为理性的从属。

在西方哲学中,自柏拉图时代开始,理性居于主导地位,理念是世界最高的本真,世界万物都是因理念才被赋予形式。发展至启蒙运动时期,笛卡尔认为"我思故我在",将理性作为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由康德的先验理性到黑格尔的绝对精神,理性又先后占领了审美领域乃至整个人类历史。伴随西方哲学体系下的"理性崇拜",人类社会发展至工业社会时代以来,科技日新月异,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和把控能力越来越强。依靠着科技进步带来的全新认知和理念,人类慢慢认识到在科技落后年代,那些震慑着人类的神秘自然现象的本质,自然终于向世人褪去神秘的面纱。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思·韦伯提到:"只要人们想知道,他任何时候都能够知道;从原则上说,再也没有什么神秘莫测、无法计算的力量在起作用,人们可以通过计算掌握一切。而这就意味着为世界祛魅。人们不必再像相信神秘力量存在的野蛮人那样,为了控制或祈求神灵而求助于魔法。技术和计算在发挥着这样的功效,而这比任何其他事情更明确地意味着理智化。"这种"祛魅"不仅代表着人类科技的进步,而且意味着在自然面前,人类逐渐丧失敬畏感和恐惧感,被工具理性思维掌控,科学可以解释一切,利益是最强驱动力,为达到目的可以牺牲所有,不择手段,无视伦理道德、自然法则。当理性发展到极致,主体膨胀到顶点,就走向非理性与主体的异化,人性变得微不足道。

《阿凡达》的故事背景设定在未来,人类已经把地球毁坏地只剩下荒芜,然而人类不思悔改,企图侵略美丽富饶的潘多拉星球开采矿物。在这些贪得无厌的人类眼里,完全看不到自然的美与和谐,只有利益--矿石。可见在这个更高科技时代,人已经完全异化,被科技所包裹,被工具理性思维控制。这样的表达在片中多处呈现,例如:一、在基地里停放着众多钢铁机器人,这些机器人可以与人类动作相连,当驾驶员操控机器人时,他们便合二为一,暗示着人不再只是人,而是异化的机械,人性臣服于机器之下。二、就生命体阿凡达的设定来说,是对生命本源的一种颠覆。阿凡达虽然具有肉体却没有意识,看似生命体而实质只是科技产物,空有躯壳,只有通过与人类意识连接才具有所谓"生命",这与生命本身的意义相背离。三、格蕾丝向帕克解释潘多拉的植物时说:"每棵树都有成千上万个连接点,潘多拉星球上有上亿万棵树,比人脑还要复杂,就像全球网络,纳威人可以登陆进去,上传下载资料。"而帕克非常不屑,在他眼里它们只是树。神树是纳威人心灵的寄托更是一种信仰,格蕾丝却可以用很科学的方式来解释其中的奥秘,这是祛魅的体现,同时,这样的敬畏感在人类眼中可笑又无知,只要可以得到矿石,他们乐于摧毁神树,把纳威人赶尽杀绝。

自笛卡尔时期起,拥有科技力量加持的人类愈发狂妄自大,并衍生出"人类中心主义",即人类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凌驾于一切之上,拥有驾驭自然的能力。在影片中,妮特丽的母亲曾提到他们试图教育地球人,但他们太过自满,这个细节体现出人类中心主义。这种强烈的自我中心意识导致人类对自然贪婪索取,无视与自然实体的互动关系,在创造高端科技的同时不断毁坏自然,由此带来的一系列生态危机已严重威胁人类生存。这场自毁式的恶性循环揭示出"现代文明已经摒弃原始文化中肯定生命的美德,而且创造了一种日益走向死亡的生活方式。"

二.生态女性主义

从理性极度膨胀所带来的毁灭中人类意识到自然是有机整体,无法用二元对立的机械论哲学观点将人与自然分离,返璞归真成为人们的向往,由此,生态女性主义应运而生。它从性别角度切入生态问题,反对人类中心理论和男权主义,认为自然是女性化的,自然、繁殖、物质、它者性都与女性相关,地球物种之间相互关联并且没有等级上下之分。自然界的价值不是因为人类存在而存在,更不是人类才有资格赋予的,人类的命运与整个生态网络息息相关。然而,当人类站在生物链顶端,依靠科技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时,早已忘记生活的一切来源都是这个星球的馈赠。卡梅隆正是意识到人类社会对自然犯下的累累罪行才拍出这样的杰作来警示世人,呼吁人们摆脱"人类中心主义",重新建立与自然的互动依存关系。

影片中,潘多拉星球像尚未开垦的地球一般充满原始魅力,与充满科技感的基地产生鲜明对比。这个星球上没有被文明征服的痕迹,而是保持最原始的美。这里丛林密布,风光旖旎,各种奇幻生物栖息其中,遵循自然母神的旨意。这里的夜晚虽没有科技照明但五彩斑斓,足以照亮前进的路。生态女性主义要求重新把自然放在重要位置,促使人们用感性来发现自然美,这是对理性审美的反抗,表达出对释放感性审美的渴求。妮特丽的母亲是查希克,即解读艾娃神谕的人,她在族群中的精神领袖,类似于萨满。而万物之主艾娃同样具有女性光辉,虽然没有具体形象,但她是纳威人和其他生物心中唯一的神,创造出生命的造物主,也是无所不知的神。这种设定类似远古的母系社会,背离人类文明长期以来的男尊女卑。在女性所主导的环境中,纳威人更倾向于感性的理解和敬畏自然,崇敬艾娃,与其他生物和平共处,组成紧密联系的生态网。这是对生态女性主义的一种体现。虽然纳威人是潘多拉星球上的智慧生物,但他们不像人类一样有强烈的自我中心意识,而是把自己看作自然的一部分,平等地对待其他生物。妮特丽为救杰克杀了一直猛兽深感悲哀和歉意,因为在她眼中,若不是杰克的无知,它本不需要死。这是纳威人对生命的尊重和对自然母神的崇敬。当他们驯服其他生物时,依靠的不是暴力或条件反射,而是"撒黑鲁"--心灵的连接,用心感受彼此来达到心意相通。纳威人要想成为一名战士,必须挑选自己的伊卡兰,在这个凶险的过程中,需要用心感受对方,一旦彼此选择,它将终生追随。这种关系建立在信任和平等的基础上,正是现代人类所迫切希望回归的本真。

妮特丽言传身教地指导杰克最基本的丛林技巧,观察森林小径和水坑中的足迹,察觉最微小的气味和声音,建立人与自然的心灵感应。她对杰克的引导实质是自然对人类的引导--万物的灵魂是流动的能量,这种天然的能量网络与各种生物息息相关,这些能量都是借来的,总有一天要归还。灵魂树是自然的具象表达,它是纳威人心中最神圣的地方,是他们祈祷的圣坛,在这里可以聆听先人的声音,它的力量可以转化灵魂,完成杰克与阿凡达的统一。在人类与纳威人的最后决战中,自然母神艾娃听到了在战火中痛苦挣扎的万物的呐喊而施展"力量",所有生物在她的召唤下团结一致,给人类致命一击。在潘多拉星球上,人与自然以"复魅"的方式和谐相处。曾繁仁认为"人类应该保持对自然的适度敬畏,因为直到现在为止,自然对于人类仍然具有某种神秘性和神奇性,而且这种现象将会永远继续下去。"自然的美在于生命的生生不息、源远流长,也正是因为生命的美,自然才更显得光彩夺目、神秘动人。人的所有都来源于自然,最终也将返回自然,在未知的自然面前,人类应该保持谦逊和敬畏,认识到自身不足,维持和谐的生态关系。每次人类自认为战胜了自然,其实最终都会受到自然的惩罚,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始终是自然的孩子,应知其狂怒,懂其温柔,将自身放在平等且相互依存的和谐关系当中。

三.结语

卡梅隆以其高超的技术手段和深刻的生态主义意识使这部伟大的电影实现蜕变,上升成为对"生命与自然"的终极问题的追问,导演通过电影传达出这样的理念:自然是生命的母亲,人类是地球大家庭的一份子,与其他生物相依共存,共同构成流动的生态能量网。人类应该尊重和爱护自然,不可秉承二元对立的思维模式,不能为追求物质欲望、科技进步来牺牲自然环境。当人们面对自然环境恶化时,应抱有对自然的责任感,保护生态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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