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中白流苏与范柳原爱情的真实性

（一）流苏不是为爱出走

《倾城之恋》中写白流苏的离家出走有两次，第一次是流苏的哥哥在把她的钱盘算精光之后，劝说流苏回前夫的家为其守丧，想借此把流苏扫地出门，流苏因此陷入了生存困境。这时徐太太给她指出了一条摆脱困境的出路：“找事都是假的，还是找个人是真的。”白流苏自己也清楚，找到一桩安全的婚姻是她摆脱困境的唯一出路。流苏在心里细细地盘算了一番，家是呆不下去了，而姓姜的那家又没有指望，所以她除了跟徐太太去香港，她别无选择，她只能拿自己的前途作为赌注。几个月之后流苏接到范柳原要她去香港的电报，她忍不住泪流满面，这是流苏的第二次离家出走。她哭不是因为她感动，而是心理涌起的强烈的挫败感，因为她知道她此去并不是“纯粹被范柳原的风仪与魅力所征服”，也不是对范柳原的思念，而是来自于家庭的压力——因为自从她第一次从香港回家之后，家里的冷嘲热讽让她在这个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使他不得不听从范柳原的召唤，这是流苏自己觉得自己很卑贱和让她感到痛苦之处。

因此，我们从小说文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流苏的出走根本没有娜拉式的斗争意义，她不是为了爱情出走，不是被范柳原的魅力吸引而出走，她只是在寻找生存的依靠，出走对她而已，只是从一个靠不住的地方转移到另一个相对靠得住的地方，此外别无他求，令人感到悲哀。”[1]

（二）恋爱的动机

家庭的逼迫和无处容身，让流苏陷入了生存困境。如何找到一个有钱人，拥有一个安稳的婚姻，是立足于现实的流苏所关心的全部。比如眼前的有钱人范柳原，在流苏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流苏两次去香港，一直小心翼翼地揣测并且迎合他，生怕棋差一招满盘皆输。“她跟他的目的究竟是经济上的安全。”因此，流苏的恋爱动机是想和范柳原结婚，以此摆脱现实的生存困境，寻求经济上的保障。

而范柳原是一个不想结婚的人，他只想把白流苏变成他的情妇，不想和她正式结婚。他不断地用语言挑逗流苏，享受着在调情中得到成功运用机智的快感，婚姻在他眼里是可有可无的，他甚至更倾向于远离婚姻。当然，范柳原和流苏恋爱的动机并不仅仅是享受成功运用机智的快感，同时他也希望流苏能够理解他长期漂泊在外，无根的焦灼和其自由背后的不如意，从而能够给予他精神上的安慰。所以在这场恋爱游戏中，处处是心机、处处是疑虑。两个人的恋爱动机确实与爱情无关。

（三）恋爱的过程：调情多于真情

流苏和范柳原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流苏沦为范柳原的情妇，整个相识、相恋的过程，处处可见范柳原的语言调情。如当周围很多人唤流苏“范太太”时，流苏感到惊讶。而范柳原却一点也不介意别人的误会，反而有些开心，他对此的看法是：“唤你范太太的人，且不去管他们；倒是唤你做白小姐的人，你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呢！”“你别枉担了这个虚名！”可以看得出范柳原是挑逗女人的情场高手，是很能把握女性的情感心理。难怪傅雷先生曾说《倾城之恋》：“几乎占到二分之一篇幅的调情，尽是些玩世不恭的享乐主义者的精神游戏”。[2]而范柳原的调情我们很难说是出于流苏对他的吸引而发自肺腑的爱的语言表达，因为其实范柳原对流苏说的那些话，流苏一句也不信，她看得出来他是对女人说惯慌的。因此，范柳原与流苏之间“美丽的情话，真真假假的捉迷藏，都在心的浮面飘滑；吸引、挑逗，无伤大体的攻守战，遮饰着虚伪。”[3]

（四）恋爱双方对爱的质疑

范柳原对流苏谈天荒地老、执子之手、断壁残垣等情话，其实白流苏是不相信范柳原所说的话的，认为他是说惯了慌的，这样的话可以对她说，也可以对别的女性说，流苏所关心的是范柳原能不能和她结婚，能不能给她一个婚姻的保障，至于范柳原对她有无真心，她并不是很在乎。而范柳原相信流苏是真爱他吗？我们来看看小说中范柳原给流苏打电话的一个情节，“我这边，窗子上面吊下一只藤花，挡住了一半，也许是玫瑰，也许不是。”范柳原在潜意识里首先想到了代表爱情的玫瑰，由此可以窥见范柳原内心对爱情的犹豫与困惑，因为对于流苏，范柳原内心渴望她能理解他自由背后的不如意，能够给他予以精神上的安慰，一开始确实对流苏存在着这种爱的期待，但是另外一方面，范柳原也绝望了，因为一是流苏实际上并不懂得他，因为她自己的物质家园能否顺利构建尚且是个未知数，她根本无暇顾及范柳原的精神需求；二是精明的范柳原也感觉到流苏对婚姻的种种迫不及待，因此怀疑流苏对他并无真爱。

（五）“圆满”结局：不是流苏努力的结果

在《倾城之恋》中，白流苏最终如愿以偿，得到了一桩她向往的安全可靠的婚姻——和范柳原结婚。这样的结局，看似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这样的结局是她的爱对范柳原的征服吗，是她凭自己的魅力、手段努力的结果吗？显然，不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因为一个城市垮了，才成就了她。所以，张爱玲在《自己的文章》里说，范柳原和白流苏这个结局，虽然多少是健康的，但是仍然是庸俗的。意思说说，白流苏这个人在历史上并没有什么微妙之处，这样的结局并不是她努力的结果，她个人的努力是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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