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裸者与死者》中的人性冲突——文学论文

    诺曼·梅勒是20世纪美国的伟大作家，是美国“垮掉的一代”的理论代表和嬉皮士运动的倡导者，也是新闻纪实小说的开创者，他的“生活经历连同他的思想发展，是一部形象反映美国精神文化及特征的无字之书”。1948年梅勒以战争小说《裸者与死者》在世界文坛上声名鹊起，之后他凭借小说《夜幕下的大军》、《行刑者之歌》两度获得普利策文学奖，2005年梅勒又荣获美国图书奖终身成就奖。《死者与裸者》的思想丰富、意蕴深厚，不同读者能从中领略到不同的思想内容，普通民众能感受到英雄的惶恐、懦弱和无谓牺牲，普通士兵能领悟到极权主义者的非人道迫害，基督教徒能体会到犹太人遭受的迫害。

一、简述《裸者与死者》的主要内容

    二战之后，存在主义成了重要的哲学文化思潮，存在主义描绘了荒谬的现实世界，勾勒了现代人孤独、痛苦、虚无的精神状态。梅勒是美国存在主义文学的重要代表，他的小说往往流露着浓重的存在主义色彩。在《裸者与死者》中，战争是人物面对的生存环境，变幻莫测的战争象征着死亡、苦难和斗争，从侦察排向安诺波培进发之始，士兵们就变成了孤独、寂寞、脆弱、无助的存在者，他们的精神和肉体都被抛进了战争的荒原，在丛林中行进时中尉赫恩不幸牺牲，之后克劳夫接替了赫恩的位置，他带领士兵沿着崎岖的山峰继续攀登，士兵们历经千辛万苦，似乎只是为了征服一座没有自然美景的安那卡山峰。到达山顶之时，克劳夫特却撞到了一个形如足球的蜂窝，黄蜂成群结队地向士兵袭来，他不得不带领士兵们仓皇逃窜，到达营地之后大家才知道，日军因弹尽粮绝，不战而降。[1]

二、自由与极权的矛盾

    《裸者与死者》集中表现了异己力量对个体存在的控制以及个体的挣扎、反抗和无奈，例如，戈尔斯坦、罗思面临的种族歧视，侦察排面临的恶劣环境，赫恩、雷德面临着极权的压迫，这种宿命般的异己力量使个体陷入无法自拔的困境。在《裸者与死者》中最主要的异己力量是极权，“人与处境冲突的实质是人与人的冲突，人与人的冲突则是极权与自由的冲突”，即以卡明斯为代表的法西斯主义与赫恩为代表的自由主义者的冲突。[2]

    （一）对自由的向往。存在主义认为，“自由是人的存在的宿命”，压抑自由会导致人生痛苦。美国是一个崇尚自由的国家，早期的清教徒从欧洲来到荒芜的美洲大陆，就是为了摆脱传统的宗教和政治束缚，寻求自由、平等、美好的生活，在长期的发展中“自由”成了美国人的核心价值观。在美国人眼里，除了独立战争之外，所有的战争都不是非打不可的，普通民众对待二战没有热情的，也不愿参与，《裸者与死者》就真实反映了美国人的这种反战心态。在《裸者与死者》中，许多人以消极、堕落、无奈的方式表达自己对自由的向往，例如，赫恩、雷德是自由主义、个人主义、无政府主义的化身，他们不追求理性，也没有坚定的信仰，更缺乏卡明斯与克罗夫特那样的抱负和决心，不愿参与到战争之中；在冒着炮火登上日本人占领的海岛时，列兵汉奈西像娃娃似得叫着，“别打了，别打了”；列兵雷德富有同情心，热爱自由，但他心态消极，生活混乱无序，做事没有章法，小说中描绘了他的一段流浪汉生活，“从县里的收容所放出来以后……两人就把一瓶酒喝了个精光，雷德的一包烟也抽得一支不剩”。对更多的普通士兵而言，他们不了解战争的性质和军事行动的必要性，也不了解为什么要与日本人打仗，他们在梦中都会发出“我不干，我不干！”的呼唤。

    此外，作家还通过描写官兵们的基本需要、个人欲望等方式，展现了士兵们反抗压迫、争取自由的决心，如威尔逊受伤后，士兵们冒着生命危险抬着他，在他死后也要将他带回去。再如，米尼塔受伤住院的一段描写，“有个医生来给他草草检查了一下……六个星期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安安稳稳睡了一夜”。可见，战争带给士兵的不仅有战场上的伤痛，还有精神上的折磨，士兵们唯有离开战场，才能获得心灵的解脱。还有，赫恩的朋友给他写了一封信，“当前的战争已经变为一场人民战争……他们自知这就是他们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搏了”，这表达了作家争取自由、向往民主、反抗压迫的思想。[3]

    （二）对极权主义的抗争。二战之后，美国人民并未获得所谓的民主、自由与和平，50年代美国的“麦卡锡运动”导致极权主义横行，使自由、民主遭到很大破坏；60年代之后，全世界又陷入冷战之中。敏感的梅勒洞察了美国社会的种种问题，并认为极权主义、犹太人问题、黑人问题等都是压抑人性的工具，在《裸者与死者》中他以直白、尖锐的方式告诉世人：极权主义无孔不入，法西斯主义仍然存在，民众要抵制这种势力的蔓延，遏制统治阶级无休止的欲望。

    军队是极权统治最为彻底的地方，军队生活有着铁一般的纪律，要求个人服从集体，唯有如此，才能产生强大的战斗力，卡明斯将军也说，“人一打仗，倒是都成了机器……让他们在习惯的支配下杀上战场”，但这会扼杀士兵的个性，剥夺士兵的人权，士兵们会发出“我不干!我不干”的呐喊。[4]小说中卡明斯和克劳夫特象征着权力和欲望，是极权主义思想的代表，也是统治阶级意志的忠实执行者，例如，卡明斯是阿诺波佩战役的指挥者，他崇拜极权，工于心计，是一位有着极强权力欲和特权思想的将军，他认为军队就应秩序井然，尊卑分明，“军队要治理好……一定要把军队里的每一个人都纳入这样一把梯子”，当上尉赫恩冒犯他时，他就利用手中的权力打击赫恩，并间接导致了赫恩的死亡；克劳夫特有着强烈的控制欲，他相信这个世界是可以驾驭的，为了掌握指挥权，他设下圈套害死赫恩，他强迫士兵们攀越穴河山、跨越山涧；如果谁反抗，他就用枪口对准谁的脑袋。普通士兵象征着“死者”或“裸者”，即无遮掩、无保障、无自由的人，在极权控的制和压迫下，士兵们无法做出自由选择，反而成了压迫他人的工具，人与人的关系被扭曲与破坏。士兵雷德勇敢地反抗克劳夫特，明确表示反对继续前进，但是没有士兵敢于回应，孤立无援的雷德只能放弃自我选择的权力。

三、人性的冲突与对立

    萨特认为，人是自为的存在，具有超越的特性，永远处于变化之中，在时间流逝中实现自我。梅勒选择战争为背景分析人性，就是希望将人放到极端环境中展现人性的真实状态，揭示战争中人类的内心状态以及人与人的对立冲突，因而，小说《裸者与死者》对人性的关注超越了军事、政治等因素。

    首先，作家将战争中的人与人关系抽象为控制与反控制关系。小说中赫恩与卡明斯、赫恩与克罗夫特等关系不只是上下级关系，还是一种针锋相对的人际关系。赫恩不过是卡明斯将军的消遣对象，“他不过是主子的玩物，是一条狗……从此他就成了虐待狂的主子一意揉搓的对象”，作家用人与兽的关系象征了卡明斯和赫恩的关系，意在说明：在权力的支配下，人已经完全裸化，成了行尸走肉，与动物几乎没有区别。此外，在战争中人的好战、权利欲望等也得到进一步放大，例如，卡明斯将军绝不允许别人到站自己的绝对权威，他故意将烟头丢到地上，然后逼迫赫恩捡起来；克罗夫特也使用威胁的方式对待士兵威尔逊，用枪口对准反抗他的士兵；下等士兵只能以歧视犹太人、对女人的性发泄等方式表现嗜权等特性。[5]

    其次，战争也呈现出了复杂、矛盾的人性。人是兽性和神性的结合，每个人都有残忍的一面，也有着天使的一面，战争改变了人的情感，扭曲了人性，放大了人性中的善与恶，在战争中每个人的内心都在不断地挣扎。日本士兵并非像杀人魔王那样可恨，在杀戮他们是美国士兵也会受到良心的煎熬，“雷德不愿杀人……很难辨出个滋味”，在雷德眼里日本俘虏是“神气和蔼，讨人喜欢”的，他不愿见到活生生的人转眼间一命呜呼。在小说中不管有着自由意识的赫恩、雷德，还是权欲熏心的卡明斯、克劳夫特都不是完美无缺的圣人，都有不可克服的缺憾。例如，卡明斯将军问赫恩美国参与战争的目的时，赫恩这样回答，战争本身是罪恶的，是某些人为推行极权制度，而使无数人断送性命，战争不过是为权力而争斗，带来的只是艰难的体验和死亡的恐惧，与自己的幸福无关。克罗夫特上士冷酷无情，以亲手击毙活人为乐，会在沉醉于家人的思念中枪杀俘虏，捏死罗思的小鸟而毫无怜悯之情，但他也有温情的一面。[6]

    《裸者与死者》是战后战争题材文学中最优秀的小说，在这部小说中梅勒以战争表象揭示了战争的残酷、荒谬以及人性的内在矛盾，展现了人身上的人性和兽性的冲突。在多元文化语境下，“裸者与死者”仍有着强烈的警示意义，引导人们通过战争记忆审视人性问题和人的生存。

参考文献：

[1]孙淑丽.权力与人性的冲突——解读诺曼·梅勒的《裸者与死者》[J].和田师范专科学校学报(汉文综合版),2007,(2).

[2]杨寿堪.可能性高于现实性——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的一个基本观念[J].人文杂志,1998,(5).

[3]欧华恩.攻击本能与人性异化——解读诺曼·梅勒的《裸者与死者》[J].外国文学研究,2008,(1).

[4]窦庆兰.诺曼·梅勒成名作《裸者与死者》之象征、隐喻和讽刺分析[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9,(8).

[5]师华.非常态环境中人的非常——试析《裸者与死者》[J].外国文学研究,1995,(3).

[6]付飞亮,刘世文.野兽与先知——《裸者与死者》人物形象探讨[J].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0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