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们)——翻译史的创造者

1. 前言

    一般而言，翻译研究包括翻译理论、翻译技巧和翻译史三个研究方面。然而，翻译史的研究处于翻译研究中的薄弱环节。西方翻译的历史可追溯到公元前三世纪，而翻译史研究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才逐步兴起；中国的翻译史有史籍记载的已达三千余年，但相比之下，中国关于翻译史的研究起步较晚，《中国翻译简史——“五四”以前部分》作为第一本翻译史专著出版于1984年。可以说，翻译的历史很长远，但是对翻译史的研究时间却很短。在这种形势下，安东尼·皮姆（Anthony Pym）撰写的《翻译史研究方法》（Method in Translation History）是一本难能可贵的论述翻译史研究方法的著作，对翻译史的构成、地位、研究模式和方法进行了全面剖析，给对翻译史研究感兴趣的学者提供了方法和思路。

2. 作为动力因的译者（们）

    皮姆认为，翻译的产生和形成离不开四类因素：质量因或初始因（material or initial cause）、形式因（formal cause）、动力因（efficient cause）和目的因（final cause）。动力因就是指译者（个人或集体），以及一切与译者地位相关的事物。他特别强调动力因在翻译中起到的作用，即个体或集体译者的影响。这四类成因相互作用，共同促进翻译的产生、形成与发展。他在书中批判以往的翻译理论家，尽管他们没有完全否定译者的作用，但是仍未给予译者足够的关注。皮姆在书中发出诚恳的感叹：“People can actually change things.（人确实可以更改变世界。）”

    20世纪80年代，由于对专业笔译和口译的需求激增，译者训练蓬勃发展。许多人误以为译员就是翻译行业的专职人员，认为译者是理想的单一职业化（monoprofessionalism）的体现。皮姆认为，译者的单一职业性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近几年的翻译发展。其中一部分影响包括学者们更偏向于对职业译者的描写，而非普通人的身份来研究，因此很多人认为凡是产出译作的人都称为译者，忽视他们的其他社会活动。许多译者从许多其他社会活动中获取或培养了各种能力，但很少有人关注到这些。多数时候，尤其是百科全书中仅列出译者的名字而无其他更多信息。这样一来，我们通常多关注译作，往往想当然地认为所列译者就是单纯翻译的工作人员而已。

    事实上，译者不仅仅只是译者。书中举了很多例子：一份17世纪的含434名巴西译者的名单中，发现只有9名译者不从事其他工作；20世纪从事阿拉伯语-希伯来语的150名文学翻译中，只有一名是全职译员；20世纪早期，一项关于英国的西班牙语翻译的调查中没有发现译者将翻译作为一个挣钱的全职工作，他们多是年轻译者，希望借此进入文学界。即使是在当代中国，许多翻译家同时也是作家、理论家、思想家等。如翻译界著名的季羡林先生，他不仅精通12种语言，翻译了大量作品，还是国际著名东方学大师、语言学家、文学家、国学家、佛学家、史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译者常常似乎总是被各种身外之物所限制，然而，他们从事各种工作的多样特性也可以成为翻译动因的重点，因为译者通过这些不同的身份和社会活动积累的社会经验和知识能力比单一从事职业翻译多得多。可以说，译者之所以能成为有效因素也得益于他们身份的多元化。

    皮姆眼中的译者是血肉之躯的普通大众，对译者的研究就需要去解释他们为什么会成为译者，或又为什么放弃翻译工作，种种现象都是由多种因素导致的。若想得到满意的答案，译者的个人背景不可忽视。译者生存的时代背景和环境固然重要，但译者的个人内心活动和私人利益也可对其翻译活动造成影响。有的译者只是把翻译作为自己进入其他领域的跳板，有的译者仅是简单地出于对翻译的热爱，还有的译者是钟情于外国的异域文化或者某作者。不同的个人经历，甚至是个人生活的嗜好都会对其翻译过程产生一定的影响，如译者对不同题材文本翻译的偏好，参考书目资料和平行文本，译者的信仰和忌讳等等。通过研究译者的译文序言、评注、回忆录、文章或者别人对译者的生平记述等了解译者的个人背景，这样可以帮助我们形成或者验证关于译者翻译行为的假设。

3.译者地位的演变

    任何翻译活动都离不开译者，随着翻译历史的发展，译者的身份和地位也在渐渐发生变化。经济全球化以来，世界交流日益频繁，翻译事业蓬勃发展，翻译研究也逐步发展壮大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译者的身份和地位开始上升。

    在早期的翻译活动和翻译研究中，译者被视为“奴仆”。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译者地位一直都是卑微、不受重视的。20世纪下半叶，语言学的发展给翻译理论注入了新鲜血液。这时，译者扮演着“复写者”的角色。翻译只是一种语符转换和编码解码的过程，不需任何创造性。这些理论侧重研究语言现象，没有考查人的因素。20世纪70年代出现了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开始对翻译语言层面上的文化因素进行研究。翻译不仅是模仿和复制，而是文化的操控和协调。译者作为翻译活动的主体，自然地被提升到“操纵者”的地位。译者的地位不断提升，美国著名翻译理论家道格拉斯·罗宾逊在《轮到了译者》一书中指出翻译应该以译者为中心，在原作者与读者对话连接上，译者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他认为译者不应完全是中立的不能有个人感情色彩的，译者的个人经历和社会背景不但是许可的，更是不可避免的。译者摆脱了“仆人”从属地位，拥有了独立的选择权。

    皮姆在《翻译史研究方法》提出，译者是在翻译历史发展中占主动地位的因素。他认为，译者拥有特殊的文化身份，他们既不属于源于文化，也不属于译语文化，而属于两种文化相交的中间地带，从属于第三文化——交互文化（interculture）。译者属于这两种文化间的交汇地带，作为协调者积极调和双方文化的关系，为双方的对话和交流进行协调。译者的任务即在客观看待双方文化的基础上促进源语文化与译语文化之间的对话与合作。皮姆的交互文化概念强调了译者的双文化特性，译者不仅是一般意义上的文化之间协调者，而是有自己独特的归属地，即交互文化。既然翻译被视为一种跨文化交际的活动，那么有必要对这一过程的核心参与者——译者的身份进行讨论。随着译者地位的不断上升，人们对译者态度的改变，译者在翻译史研究中的地位逐渐从边缘向中心靠拢，翻译史的研究广度和深度也会有所拓展。

4.重视译者（们）的研究

    在皮姆看来，翻译史的研究在翻译界中受到严重忽略，如霍姆斯的翻译构造图和图里的描述翻译学等研究内容中都欠缺了对翻译史的描述和研究。多数翻译研究都偏向于翻译理论研究，而翻译史，特别是对过去译者的研究更是少之又少。因此，皮姆在《翻译史研究方法》中高度评价和肯定译者（们）在翻译史研究的重要地位。他提出：“Better historiography requires awareness of what translators have actually done（更好的历史编撰需要关注译者们实际做的事）”（Pym,1998:10）。他还呼吁：“translation historians might take a little time out to think about translators as people（翻译史学家们应花点时间以看待普通人群的眼光来研究译者）”（ibid:160）。

    书的前言中，皮姆提出翻译史研究的的四个原则：第一，翻译史应该解释翻译为什么会出现在某特定的社会时期和地点。换言之，翻译史应解答翻译产生的社会起因。第二，翻译史料的中心对象不应是翻译文本、语境系统或语言特征，而应是作为人类的译者（们）。因为只有人能对社会起因负责。要理解为什么会出现翻译现象，我们必须从人入手。第三原则与第二原则一脉相承，翻译史重点在于译者，须围绕他们生活和工作的社会环境来展开研究。最后一点涉及人们想从事翻译史研究的初衷（ibid:ix-x）。不难看出，二、三条原则都涉及到译者，表明了译者（们）在翻译史研究中的地位不容小觑。

    皮姆专门用一整章（第十章）的篇幅来阐述译者问题。一开始他特别指出，翻译史研究中的译者并非单数的译者（the translator），而是其复数形式（translators）。单数的译者，首先，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即只要进行翻译的人都是译者。其次，他是一名职业译者，即有翻译能力，遵循一定规范，并获得标准报酬，在社会有特殊地位的人。因此，单数的译者专业化的产物。但皮姆认为这些抽象的个体译者不会对翻译史产生特别积极的影响。对他而言，译者不是玄乎于理论的概念，而是真正有血有肉的人。他们需要报酬来维持生活，他们所做的事不仅仅是翻译，他们穿梭在各个空间和文化之间，正是这些活生生的译者们推动着翻译史的发展。

    笔者非常赞同皮姆在翻译史研究中突出译者的地位，认为译者的研究是翻译史研究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重要研究课题。翻译研究不该只浮于理论，应该更深层次地挖掘译者（们）的实际活动。

5. 结语    

    近30年来，译界对译史研究重要性的认识不断提高，国内外开始不断有译史研究成果问世。如爱德蒙·加里的《伟大的法国翻译家》、米歇尔·巴拉尔的《从洗菜罗到本雅明——译家、译事与思考》以及到90年代重点考察译者历史作用的《历史上的翻译家》。国内专门以译者为主体的书籍有袁锦翔的《名家翻译研究与赏析》、郭著章编的《翻译名家研究》等。杨自检教授说：“写史的过程中药充分重视重点人物和重点译著，要充分重视翻译理论发展的脉络……此外还应进行翻译家专题研究。（穆雷，2000：47）”由此不难看出，对译者的研究逐渐受到关注和重视，说明译者的地位得到了肯定。因此，我们应加大对译者研究的力度和深度，认识译者作为翻译史的创造者的角色，不断提高翻译史研究的质量和意义。

本文来源：http://www.zzqklm.com/w/jy/262.html  《海外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