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负增长背景下中国经济发展的挑战和机遇

引言

人口是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人口数量和人口结构的变化势必会影响国家的经济发展方向。从1960年开始，中国的人口数量不断增加，劳动年龄人口的比重也不断上升，形成了人口红利。改革开放之后，在人口红利这一“助推器”的帮助下，中国飞速发展，创造了令世界各国都为之一震的经济奇迹。2022年，全国人口自然增长率为-0.6%，为近61年来首次出现负增长，人口减少85万，这表明中国正式进入人口负增长时代。

在人口负增长背景下，中国经济发展势必会遇到挑战，但除了挑战，也需要抓住这变革时期的机遇。人口问题对中国是一个亟待解决的、关乎民族存续的，全局的、长期的重要问题。因此，面对当今人口现状以及未来可能的发展趋势，中国的经济发展应当积极应对风险挑战，充分发挥中国特色，变压力为动力、化问题为优势，抓住时代机遇，从而把握经济社会发展的战略主动，更好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

一、中国人口态势分析

中国作为世界上的一个超级人口大国，众多的人口能成为发展中的优势，但当人口态势成为一个突出问题时，也会给发展带来挑战。随着时代的变革以及经济社会的发展，中国的人口结构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具体表现为在经历长期的人口快速增长之后，中国正式踏入了人口负增长的时代。人口结构的变化会对国家的经济发展产生重大的影响，因此分析当下中国人口态势至关重要。

（一）中国人口负增长现象及特点

1、出生率下降

中国人口负增长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普遍的低生育率，而且这种低生育率在近几年更加突出。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从2016年开始，中国的人口出生率逐年下降。2016年，中国的人口出生率为12.95%，而到了2019年，中国的人口出生率降到了10.48%。2023年，中国的人口出生率进一步降至6.39%，达到了近年来的低点。从人口出生数上看，2016年中国出生人口数为1786万，2019年中国出生人口数为1465万，到了2023年，中国出生人口数为902万，呈现出明显的下降趋势。除了出生率和出生人口数，总和生育率也是衡量一个国家或地区生育水平的重要指标。2016年，中国总和生育率为1.77，而到了2023年，中国的总和生育率降至1.0左右，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倒数第二。由此可以看出，中国的生育率不断降低已成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重大课题。

2、老龄化程度高

在生育水平下降及人均寿命延长这两大因素的共同影响下，中国的老年人口所占比重呈逐年增加趋势，因此老龄化已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根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数据，2010年，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占总人口比例为13.3%，而到了2020年这一比例上升至18.7%,2023年为21.1%，可见老年人口比例正在逐年上升。老龄人口占比增加的同时，也带来了巨大的抚养负担，2010年中国老龄抚养比为11.9%，而到了2020年，中国老龄抚养比已经升至19.7。另外，中国的人均寿命将会随著经济的发展、卫生医疗水平的提高而继续增长。根据《柳叶刀-公共卫生》在2023年4月发布的模型研究显示，至2035年，中国大陆的人口预期寿命将达到81.3岁，这表明在未来，中国老龄人口数量仍会持续增加。

3、劳动人口减少

劳动力是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之一，劳动人口数量减少对国家经济的持续发展可能会产生重大的影响。随着出生率的持续减少和老龄人口数量的不断增加，近年来中国劳动人口数量和劳动人口占比都呈现下降趋势，劳动力不足成为了一个不容忽视的人口问题。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10年，我国劳动年龄人口(15-64岁)为10亿，占总人口的74.4%；而到2020年，这一人口数量降至8.95亿，占总人口的63.4%，不难预见，劳动人口持续减少将成为一个难以逆转的趋势。

（二）、人口城镇化与地区差异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人口与劳动力都在逐步地由低生产率和低经济发展机遇的乡村和中西部地区转移到了生产率更高、经济发展机遇更多的城市和东南沿海。根据全国第七次人口普查的数据，中国城镇化率为63.89%，与2010年49.68%的城镇化率相比有了大幅的提高。

中国人口继续从中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向东部沿海地区转移。在两次普查的十年期间，东部地区人口所占比重上升2.15个百分点，中部地区人口所占比重下降0.79个百分点，东北地区人口所占比重下降1.20个百分点。在中国所有的省市自治区中，东部沿海地区的人口增长最多，在人口增长最多的5个省份中占据了4个名额；与之相对应的是中国东北地区，东北三省是中国人口流失最多的三个省份。

从数据上可以看出，中国的人口与经济活动表现出了由农村向城市聚集、中西部与北部向东部沿海聚集的特点。而随着出生率下降和人口老龄化程度的不断加深，这种趋势将会愈发显著。城乡和地区间的人口结构变化会对经济发展带来机遇和挑战，因此人口结构的变动需要我们给予更多的关注和研究。

二、人口负增长背景下中国经济发展的挑战

人口负增长是中国人口发展的大变局，是人口转变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在人口负增长的趋势下，中国经济发展势必会遇到挑战，笔者将从劳动力不足、消费与投资需求萎缩、财政压力增大、城乡与地区发展不平衡这四个方面进行分析。

（一）、劳动力不足

在人口负增长的背景下，劳动力持续减少是中国经济发展要直面的主要问题之一。根据国家统计局数据，中国劳动力规模于2013年达到峰值10.1亿人，此后便开始持续下降，到2023年，中国劳动人口数量已经降至8.6亿人。劳动人口数量的减少会造成生产力下降、人力成本提高，进而打击企业的投资意愿，使市场逐渐丧失信心与活力。此外，观念的转变也在一定程度上对劳动力市场产生影响。当前中国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同时还面临着“后疫情时代”的各种挑战，面对这种复杂的局面，越来越多的青年人加入了“考公”、“考研”的热潮，而这种现象也有可能造成市场劳动力的短缺。

尽管中国的劳动力人口在持续减少，但规模依旧庞大，相比起劳动力总量的短缺，劳动力的结构性短缺和素质短缺更值得引起注意。随着经济结构调整和产业升级，传统的劳动力密集型产业正在逐步被高新技术产业所替代，部分地区、部分行业的高素质人力资本储备不足。例如在当前新科技革命发展的背景下，工业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领域创造出了更多的就业岗位，而高端应用型人才的缺失却导致了这些岗位出现了劳动力不足的情况。与高端技术人才缺失相对应的是传统产业劳动力的过剩。随着产业的转型升级，在智能化、去库存的背景下，企业对于中低端就业岗位需求减少，而这将会导致部分劳动力过剩。在未来，随着劳动人口数量的持续减少，“有岗无人”和“有人无岗”的劳动力市场结构性矛盾可能更加严重。

（二）、人口负增长导致消费与投资需求萎缩

在出生率下降，人口老龄化程度加深的人口负增长背景下，中国经济在需求侧受到的冲击是巨大的。根据年龄结构效应，当老年人口占比较高时，整体消费水平会下降。在中国，大部分的老年人都没有工作收入，目前社会保障水平仍不够高，并且受传统思想的影响，中国的老年人习惯优先考虑自己的后代，在这些因素的影响下老年人的消费能力和消费意愿都不高。对于劳动人口来说，由于当前中国的养老保险是现收现付制，劳动人口需要为养老保险体系缴费以支付给当期退休的人；另外，这些劳动人口还需要为自己家里的老龄人口支付赡养费用以确保生活所需。而随着人口总量的持续减少，目前的现收现付制度在未来可能难以维持，这导致当前一代劳动人口需要通过为自己储蓄来抵御未来可能遇到的风险。在上述因素的作用下，出现了居民“有钱不敢花”的现象。居民都有着“后顾之忧”，消费预期不高，自然导致消费需求的萎缩。从投资需求上看，人口消费需求萎缩会导致市场失去投资动力，投资需求缺失导致的投资不足将引起经济增长的停滞，在经济环境不明朗的背景下投资需求会进一步降低，形成恶性循环。此外，由于人口逐渐减少，中国的“人口红利”难以维持，劳动力成本的提高也会打击企业投资的积极性。消费是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之一，而消费与投资需求却在人口负增长的影响下逐渐萎缩，如何扭转这种趋势将会是一个艰难的挑战。

（三）、人口负增长加重财政压力

在人口负增长背景下，中国财政压力会进一步增大。一方面，由于劳动人口占比下降，导致经济增长速度放缓和劳动力生产效率降低，而这将直接导致财政收入减少。另外，老年抚养比升高也是影响财政收入的原因之一。根据统计年鉴显示，2006年，中国老年抚养比为11%，并且在此后不断升高，且增速不断加快，到了2022年，老年抚养比达到了21.8%。在抚养压力逐渐增大的背景下，劳动人口的消费欲望持续减弱，当市场处于“低欲望”环境时，经济难以发展，政府的财政收入降低。另一方面，人口老龄化会导致财政支出增加。一是老龄人口增多导致的基本医疗及养老保险收支平衡压力增大。2002年—2008年中国基本医疗及养老保险收入增速高于支出增速，2008年之后支出增速逐渐高于收入增速，并且形成了收入增速放缓，支出增速加快的趋势，而随着中国人口老龄化程度的持续提高，未来中国基本医疗及养老保险收支平衡的压力将越来越大。二是老龄人口增多导致应用于养老产业领域的公共支出增加。根据《关于推进基本养老服务体系建设的意见》，推进基本养老服务体系建设是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国家战略，为了更好地贯彻落实，政府加大财政投入，建立和完善养老服务设施网络；为了解决独居老人的衣食住行，通过财政投入建立更多养老院，完善养老服务体系。可以预见，在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的未来，为了更好地完善养老体系，保障老年人的生活，财政支出的压力将会进一步增大。

（四）、城乡与地区发展不平衡

人口负增长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城乡与地区之间的发展失衡。根据七普数据来看，2020年中国乡村60岁、65岁及以上的人口占乡村总人口的比重分别为23.8%、17.7%，分别比城镇高出8.0%、6.6%，这表明乡村的人口老龄化速度明显快于城镇。在大量劳动力流向城镇的情况下，乡村经济发展逐渐缺失活力，一方面，人口流失导致乡村产业严重缺乏劳动力，经济的发展受到人力资源不足的阻碍；另一方面，乡村的老龄人口消费意愿及消费能力均不强，需求的严重不足导致经济增长缺乏动力。此外，当前中国乡村的老年人口普遍文化水平不高，难以适应新技术和新设备，这造成了农村技术闲置和生产资料浪费，直接导致农业生产率降低和农业结构不完善，对农村经济的发展和运行产生了严重的影响。

地区人口流失也是不容忽视的一个问题。根据“七普”数据显示，东北三省人口流失的数量最多，人口总量较“六普”净减少约1100万人。东北地区的人口流失一方面是当前育龄人口生育意愿低迷，出生率低；另一方面是东北地区承担了重要使命，作为中国的重工业基地和粮食储备基地，东北地区较东部沿海地区经济发展机会少，因此许多劳动人口为了更好的经济效益选择迁移去其他城市。人口逐渐减少使得东北地区经济发展失去动力，劳动力不足和需求不足降低了企业的投资欲望，投资减少则进一步阻碍经济的发展。在这种恶性循环下，地区之间的经济发展差距将持续扩大。

三、人口负增长背景下中国经济发展的机遇

当然，人口负增长并不能用“好”或“坏”来判断，实际上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必然过程，对此我们无需感到悲观或是乐观，而是要认识到人口负增长在给中国经济发展带来挑战的同时，也带了新的机遇。结合当前中国经济发展态势，笔者认为推动人口红利向人才红利发展、加快推动科技创新及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助力加快新型城镇化建设步伐、缓解规模压力是中国在人口负增长背景下能够抓住的经济发展机遇。

（一）、推动人口红利向人才红利发展

尽管中国总人口数量正在减少，但仍然具有人口总量规模优势，并且随着教育投入的不断增加，中国的人口红利正在逐渐发展为人才红利。根据“七普”的数据，与十年前的“六普”相比，每10万人中拥有大学文化程度的由8930人上升为15467人；而小学和初中这种低学历的人口占比则是减少。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中国人口受教育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这些高学历的人才既能够适应新技术的应用，也能推动新一轮的技术革命发展。经济发展离不开技术创新，技术创新则需要更多科技人才的涌现，中国政府在科技人才教育与培养方面出台了一系列政策。例如，2017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化产教融合的若干意见》强调，推动学科专业建设与产业转型升级相适应；同时，政府还出台了一系列政策完善人才评价和激励机制，提高科技人才的创新积极性。另外，在当今世界，高端人才的竞争格外激烈，加大境外高端人才的引进支持力度是十分必要的。通过提高停居留便利性、提升科研创业环境、提高薪资等方法吸引境外高端技术人才，有助于为中国的技术创新和经济发展增添新的活力。

（二）、推动科技创新及产业结构优化升级

随着中国的人口红利向人才红利转变，高端人才不断涌现，推动实现科技创新成为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动力。当前世界正处于局势动荡的时期，一方面，一些国家或地区存在局部战争；另一方面，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也处于一个较为低迷的阶段，找不到经济发展的动力，在这个关键节点，科技创新是世界各国博弈的主战场。在人口负增长背景下，中国要抓住机遇，注重教育投入，培养更多高质量人才；同时，还应当营造良好的科技创新环境，充分激发高端人才实现科技创新的积极性，努力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推动中国经济实现高质量发展。科技创新也能助力产业结构优化升级，而加快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促进新旧动能接续转换，对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在人口负增长趋势背景下，劳动人口逐渐减少，劳动力成本提高，为了降低成本及提高竞争力，企业需要通过科技创新和技术进步来提高生产效率和产品附加值，推动产业结构从传统劳动力密集型向技术密集型和知识密集型优化升级，并最终提高经济效益。此外，随着老龄人口数量持续增加，老年人口将成为一个重要的消费群体，老龄产业市场有着无限的潜能。针对老龄人口的健康问题，可以发展老龄医疗、老龄保健等产业；针对老龄人口的养老质量问题，可以发展老龄陪护、老龄娱乐等产业；而针对老龄人口的经济安全问题，可以发展老龄保险、老龄金融等产业。由此可见，与老龄人口相关的产业具有巨大的投资和消费潜力。

（三）、助力加快新型城镇化建设步伐

人口负增长背景下，人口流动使中国城镇化率持续提高，加快新型城镇化建设步伐对中国社会经济发展至关重要。而要想更好地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步伐，推进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是首要任务。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对提高城镇化发展质量、挖掘经济发展潜力、构建新发展格局具有重大作用，一方面，农业转移人口能够为城镇发展补充新鲜血液，提高城镇产业发展水平；另一方面，农业转移人口能够带动住房、教育、医疗、娱乐等方面的需求，从而吸引更多的投资，为经济发展增添活力。此外，要提高新型城镇化发展质量，还应当落实好户籍制度改革及其配套政策，建立健全城市群一体化发展体制机制，推进公共资源合理配置，满足居民对基础设施及公共服务的需求，推进新型城镇化不断向纵深发展。

（四）、缓解规模压力

在人口快速增长时期，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承担了巨大的压力，而随着中国进入人口负增长时代，这种规模压力将得到缓解。为了实现经济社会的发展，对于能源、资源的需求是不可或缺的，而在人口负增长的背景下，资源环境所面临的巨大压力得以减轻，能源安全、粮食安全得到进一步保障。此外，由于人口的减少，人地矛盾、基础设施不完善、公共服务供给不足等问题也得到了一定的缓解。可以说，人口负增长在一定程度上对中国的经济社会发展进行了“减负”，中国应当利用好这个时间窗口，深化改革、积蓄能量，从而实现经济更高质量的发展。

四、总结

可以预见，生育水平走低、老龄化程度加深是中国必须面临的，难以在短期内得到逆转的人口发展态势。在此背景下，中国应当以万全的姿态去面对可能会遇到的来自经济社会的挑战；同时，也需要抓住时代机遇，在变革中寻求发展。总而言之，面对人口负增长，无需感到恐慌或是悲观，只要以积极的态度和科学的观点去对待人口负增长，中国才能真正的实现经济可持续健康发展。

文章来源：  《中国集体经济》  https://www.zzqklm.com/w/jg/140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