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传统文化在虚拟数字人中的美学与传播应用研究

2022年10月28日，由工业和信息化部、教育部、文化和旅游部、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国家体育总局等五部门联合发布的《虚拟现实与行业应用融合发展行动计划（2022—2026年）》提出：“推动文化展馆、旅游场所、特色街区开发虚拟现实数字化体验产品，让优秀文化和旅游资源借助虚拟现实技术‘活起来’。”这一举措突破了传统的数字化表达，并支持一系列虚拟现实产品的开发。在此背景下，传统文化产业的虚拟数字人受到重视。数字人凭其智能化与交互性，在优化信息传播方式的同时，以前沿的形式促进文化传承与创新。近年来，其应用场景从娱乐拓展至旅游、电商等多领域，进入主流市场。在中华传统文化方面，利用虚拟数字人进行数字化转型是积极尝试，但相关研究尚少。本文探讨其在文化传承中的应用，分析其设计美学、传播效能及现存挑战。

融合发展：虚拟数字人与传统文化的碰撞

在相关政策的出台下，中华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持续深化，数字博物馆、文化遗产数字化保护、传统文化在线课程和数字文创产品等创新融合的方式不断涌现，丰富了人们对传统文化的认知和体验。在融合发展的浪潮中，虚拟数字人的出现也逐渐成为推动中华传统文化传承与发展的一股新兴力量。

“虚拟数字人”是依托信息技术构建而成的虚拟人物形态，其涵盖了人类的外貌、心智等元素。此类虚拟形象既可通过具体的外貌呈现，亦可借助语音或其他形式与人进行交流。有学者指出，只要具备特定的类人功能，就能将其纳入这一范畴。它们在不同语境下也被称为“虚拟人”“数字人”等。根据中国人工智能产业发展联盟总体组和中关村数智人工智能产业联盟数字人工作委员会发布的《2020年虚拟数字人发展白皮书》表示，虚拟数字人人物形象根据人物图形资源的维度，可分为2D和3D两大类，从外形上又可分为卡通、拟人、写实、超写实等风格，本文主要分析人物外观仿真度高的超写实虚拟数字人。

随着人工智能与虚拟现实等技术的发展，数字人正以高度拟人化进入生产、生活众多领域，展现出数字经济发展的“新动能”，为Z时代新消费市场及产业数字化转型构建巨大的想象空间与应用前景。在中华传统文化领域，数字人以鲜活形象讲述文化故事、传承传统技艺，突破传统媒介限制，多方面提供服务。其不论是在博物馆中担任虚拟解说员，还是作为教育平台的传统文化讲师，都能根据不同受众需求和文化背景传播个性化文化内容，展现出两者融合发展的潜力。

文化意蕴：虚拟数字人的设计美学

在德国哲学家亚历山大·鲍姆加登和其他启蒙时代思想家将美学确立为一门学科之前，美学主要源自古希腊语中的“aísthēsis”一词，指的是感觉和知觉。虚拟数字人的设计美学，所表述的美学部分主要涵盖的是对美的感知、欣赏和创造，其重点在于将各类形式、色彩、比例和线条等元素进行组合，影响人们对文化内容的理解。而设计美学则是将美学原理运用到设计过程当中，使功能性与美观性结合，既满足使用需求，也具有吸引力。在数字人形象的塑造过程中，美学和设计美学的原则具体体现在外观的视觉呈现，也需要在动态交互过程中关注动作、表情的自然流畅，以及交互的便利性与趣味性。

视觉呈现。朱光潜曾言“美感的世界纯粹是意象世界”，而传统文化符号，正是构建意象的重要元素。传统文化符号是一个民族文化的具象表现，它涵盖了众多方面，如传统吉祥图案龙、凤、牡丹等，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图形，更蕴含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虚拟数字人的应用中，传统文化符号有着多样且巧妙的运用方式。

在形象设计方面，虚拟数字人能够融入传统服饰元素，将传统文化符号通过现代化手法表现出来。浙江卫视推出的宋韵文化推广人——“谷小雨”，是传统与现代融合的典范。她身着改良宋代服饰，采用南宋李嵩的《西湖图》作为印花，将细腻的笔触、淡雅的色彩，以及柔美景致，展现于裙摆之上，表达对古代艺术作品敬意的同时，更是对现代设计语言的创新诠释。与“谷小雨”的改良传统服饰不同，“天妤”是以敦煌文化为主要背景，通过结合祥云、图纹等国风传统元素与现代丝绸面料以及蕾丝花纹的创新设计。传统的土红与青绿色调的经典搭配，加上双环望仙髻的发型设计，每一处细节都有典可依，透露着历史的厚重与艺术的精湛。

在场景构建方面，场景的对象在形式上被还原成各种符号。用户感知场景符号，通过符号提炼对象的特征，了解符号的含义。场景细节的还原与刻画，唤醒人们的记忆，激发用户的情绪涌现。数字人借助亭台楼阁、回廊曲径等传统建筑符号打造虚拟的古风场景，能将观众带回古代的某个诗意瞬间。在“天妤”的虚拟世界中，能够发现飞檐斗拱特色鲜明，梁柱雕刻精美，室内场景充满古典韵味，雕花屏风、中式桌椅、字画及瓷器摆件等尽显文化魅力。

动态交互。虚拟数字人的动作设计需要符合人体工程学和生物力学原理，结合传统礼仪动作特点，避免生硬和不连贯的动作切换。“天妤”的视频中设计的古代礼仪情节，她会做出标准的揖礼动作，双手交叠，身体微微前倾，展现出古代的礼仪风范。在探索古代场景时，她的行走动作会较为轻盈优雅，类似于古代女子的莲步轻移。与传统文化相关的物件互动时，她的手部动作会很轻柔、精准，比如拿起毛笔书写时的动作，有起笔、顿笔等较为规范的姿态，也能够体现出中华传统书法文化。

表情作为情感表达的重要方式，让数字人准确传达传统文化中蕴含的情感和内心状态。不同文化背景展现各自文化特点，美国动画表现出来的人物表情风趣活泼，而中国动画注重含蓄、内敛、端庄等特质，数字人的表情设计也遵循这些特点。在“谷小雨”演唱《但愿人长久》时，其悠远宁静的眼神，带着憧憬微微扬起的脸庞，如同古代文人赏月时的神态，将传统文化含蓄复杂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让观众一起置身于古时月夜，体会对美好意境的向往。

数字人的互动中即时响应、个性化服务以及自然的交流能力，为用户提供便捷的文化体验。广西壮族自治区文旅数字推广大使“刘三姐”，革新了文旅服务体验。在不同的应用场景中，“刘三姐”的交互设计灵活，比如作为智能客服，表现其耐心和专业，作为虚拟导游，则显得活泼和有趣。此外，还能通过个性化推荐系统，了解游客的兴趣与偏好并提供旅游建议，让用户感受到被关注和重视，提升旅游规划的灵活性与满意度。

传播效能：虚拟数字人助力传统文化传播

马歇尔·麦克卢汉曾提出：“我们塑造了工具，此后工具又塑造了我们”。在文化传播过程中，虚拟数字人作为我们创造的工具，赋予国风形象使其传播传统文化。而它又以生动形象突破时空限制，影响受众对传统文化的感受和理解，结合数字技术增强互动性，激发受众好奇心和探索欲，提升文化素养和审美观念，在数智时代不断推动传统文化创新发展。

拓展文化传播边界。数字技术开启了图像和视频时代，极大拓展了各类人群参与文化创作和消费的规模，突破了阅读能力障碍、财富能力障碍、时间和空间障碍以及信息有限的障碍。虚拟数字人基于数字技术突破现有的文化传播范围，开拓新的领域和途径。一方面，数字人与不同地域文化交流融合，不仅能模拟人类的语言表达，也能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实现多语言模式切换，成为跨越语言与地域障碍的桥梁。“刘三姐”就拥有多种语言交流能力，涵盖英语、东盟语、白话、壮话、桂柳话及客家话，让游客轻松互动，深入了解广西地域文化。另一方面，虚拟数字人突破现实与虚拟的界限，让观众仿佛穿越时空。虚拟数字人“厘里”在纪录片《风起东方》中化身时光旅人，结合虚拟现实技术打造穿越场景。“厘里”穿越到古丝绸之路上的驿站见证贸易繁荣，与西域舞娘共舞感受文化交融，还到苏州、泉州和西班牙的古城昆卡体验不同文化意蕴。这不仅让观众有视觉上的冲击和享受，还助其理解“一带一路”的内涵与文化力量。

增强文化传播参与感。有研究表明文化增殖受受体环境的影响很大，受体环境轻松，则有利于文化传播，有利于文化的开发与拓展。利用数字技术，受众可与虚拟数字人进行沉浸式互动，让受众在轻松、有趣的受体环境中，更容易接受和参与文化传播。如极具东方韵味的“柳夜熙”，融合神话、灵异等元素，制造充满奇幻色彩的故事，勾起观众的好奇心。传播过程中，结合短视频平台的特性，以奇特的画面和紧凑的节奏吸引观众，使其跟随“柳夜熙”的冒险，让观众仿佛置身于一个全新世界，他们不仅是旁观者，更能够参与其中。“柳夜熙”与观众的互动性回复更进一步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激发了观众对其背后所蕴含传统文化元素的探索欲望。

满足多元文化需求。梅尔文·德福勒的个体差异论指出人的心理构成是千差万别的，人的先天条件和后天知识形成个人之间的差异。虚拟数字人针对不同知识背景的人群，以多样化内容满足文化需求，如对传统文化有深入了解的人群，展示更专业的文化解读。像“谷小雨”参与的《思想耀江山·绿色篇》理论节目，与专家学者进行对话，讲述千年宋韵茶道文化及浙江的变与不变，让观众更直观地感受到绿色发展理念带来的变化。而对传统文化了解较少的人群，数字人以更通俗易懂、趣味性强的方式来体现，比如“天妤”利用特效和虚拟现实技术搭建古代场景，每套服饰都将中华传统文化元素融入其中，让不同知识层次的人都能从中获取文化知识，满足其基于自身知识背景的文化需求。

现存挑战：虚拟数字人应用于传统文化的困境

如同每一次新的尝试与融合，虚拟数字人在应用于传统文化的过程中并非一路坦途，也面临着诸多挑战。这既是对技术边界的探索，也是对文化本质的深刻反思。

设计美学层面。形象同质化。“空有其表”只能活跃一时，要长久维系用户黏性，必须强调虚拟数字人的个性化建构。许多虚拟数字人在设计上取材于传统文化元素，但受限于创意、技术和市场需求导向，导致角色形象出现同质化现象。设计者常直接引用传统元素而缺乏创新，对技术门槛和成本考虑也限制了多样性，外加市场需求和品牌合作中的要求促使形象趋同。譬如构建历史人物或文化符号的数字人时，如果过分追求外在形象的还原，而忽视了角色精神内涵的挖掘，就容易导致角色间缺乏差异性和独特性，进而引发观众的审美疲劳。

文化符号精确呈现难。虚拟数字人作为传统文化载体，理应准确呈现文化符号，但因设计者对传统文化理解与研究程度差异，易致文化符号误用。数字人的设计需要在有限的技术条件下尽可能精确地还原细节，若服饰、妆容、发型等细节处理不当，则可能会给观众带来粗糙、不真实的感受。又如简单地符号化处理传统文化元素以增强视觉效果，而未真正阐释其文化内涵，使观众对传统文化的理解流于表面，就可能影响观众对传统文化的正确认识。

创新性与传统性的平衡。过度追求创新可能会偏离传统文化的核心美学特征，而过于保守又可能使设计缺乏吸引力。如设计体现古代戏曲文化的虚拟数字人时，若是为了创新而完全改变戏曲妆容和服饰的传统样式，就可能失去戏曲文化的魅力。但如果完全照搬传统，不做任何创新，又可能难以引起年轻观众的兴趣。

传播效能层面。互动性不足。有效地传播需要与受众进行良好的互动，但目前多数虚拟数字人的互动形式仍然较为单一，观众往往只是被动接受信息，难以形成深刻的记忆和积极的传播意愿。当展示传统武术的数字人只进行单纯的动作演示，而没有提供观众参与、模仿或交流的机会时，传播效果就会受到相应的限制。

难以引发情感共鸣。其一，虚拟数字人缺乏真实的生命体验，无法同真实人类般传递出源自内心的情感。其二，表现形式的局限性，表情和动作虽经技术优化但仍显生硬，还未达到人类情感表达的细腻程度。其三，根据日本研究者森政弘提出的“恐怖谷”理论，形象和声音的不真实感也会让受众心理上与之保持距离，难以全身心投入到传统文化情境中。

商业气息过重。从企业的角度来看，虚拟数字人的制作成本较高，因此快速实现商业变现成为首要目标。过度凸显数字人的商业属性可能会削弱文化价值，影响观众的文化体验。比方说某些国风虚拟数字人在走红后频繁参与商业活动，忽视了原本承载的文化内涵，从而降低观众对其文化价值的认可度，导致在观众心目中的文化形象受损。

结语

  虚拟数字人在传统文化领域的初步尝试，积累了用户行为和需求的相关数据，为后续打造符合用户期望的形象与功能提供依据，也为未来在元宇宙中开拓出多元化应用场景探明了道路。目前，虚拟数字人虽凭借新兴技术崭露头角，但在实际应用场景的深度融合和广泛普及方面仍存在诸多局限。随着虚拟现实设备的迭代更新与数字人现有困境的突破，虚拟数字人将更好地服务于传统文化传承与发展，创造更优文化体验，进而构筑起通往元宇宙的基石。

文章来源：  《声屏世界》   https://www.zzqklm.com/w/xf/2448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