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戏剧在西方的接受

曹禺的剧作在国内外的演出已有近80年历史，他的经典剧作广泛活跃在全世界30多个国家的舞台上。《雷雨》、《日出》、《原野》、《北京人》和《家》等更是在西方世界的舞台上赢得了广泛的关注与认可。总体而言，曹禺剧作在西方的接受历经了初步发展、逐步发展和阔步发展等三个关键阶段。

一、一鸣惊人

曹禺剧作走向西方的第一个阶段是1935年至1949年，是初步发展时期。这个时期在西方的接受对象和涉及剧作相对单一，演出剧目主要有《雷雨》、《日出》等早期作品，且主要集中在日本，但结果一鸣惊人。

《雷雨》的首次公演就在日本，成为中国戏剧走出国门、走上西方舞台的“先锋”。它是在西方演出历史最长、场次最多、地点最为广泛的作品，堪称一出久演不衰的作品。1935年4月，《雷雨》于23、28、29日在东京神田一桥讲堂进行公演。东京帝国大学教授影山三郎说：“看过了许多欧美的创作和日本的创作，而这次虽然一句话也看不懂，坐了五点钟而没感觉到一点疲困，甚至可以说比看一次欧美的有声电影还紧张”[1]。1937年3月19日至21日，留日学生在同一地点连续上演了三天《日出》，慕名而来的观众不计其数，演出氛围异常火爆，演出团队因此又临时加演了两场。日本著名剧作家颜一烟回忆道：“日本著名的戏剧家千田是也、秋田雨雀……经常看我们排戏，协助导演；并在装置、灯光、效果、化妆、服装……等多方面给我们以帮助”[2]。扮演陈白露的凤子回忆说：“当时日本文化界人来看了戏，一致好评。他们中间有大学教授、作家崛口大学，评论家新居格，作家望月百合子，名歌唱家小林千代子等等”[3]。

1936年12月17日，H.E谢迪克教授发表了《一个异邦人的意见》，他说：“《日出》在我所见到的现代中国戏剧中是最有力的一部，它可以毫无羞愧地与易卜生和高尔斯华绥的社会剧的杰作并肩而立”[4]。

诚然，西方部分学者对《雷雨》在西方初露锋芒的态度也暗藏贬义，但不管如何，曹禺戏剧已凭着一鸣惊人的不俗表现成功地进入了西方的视野，超乎预期地为中国戏剧在世界舞台上赢得了先机，为中国戏剧的输出和中西文化的对话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这对中国现代戏剧来说，无疑是良好的开端。

二、曲折起伏

曹禺剧作走向西方的第二个阶段是1950年至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是逐步发展时期。这个时期中国和西方世界都几经起伏，曹禺剧作在西方也随之起伏发展。新中国成立后主动西渐、文革期间不瘟不火、改革开放后日益明朗构成了这一时期其在西方传播与接受的主要趋势。

曹禺戏剧一如既往地受到了日本民众的青睐。20世纪50年代初，日本“若干自立剧团、学生小组，把我（影山三郎）手头仅剩一册的（《雷雨》）译文到处上演，直到弄得破烂不堪为止”[6]。这一时期，除了将其早期的三部曲搬上舞台外，其新近创作的《蜕变》、《明朗的天》等也有演出。1955年12月，日本新协剧团在日公演《明朗的天》。1962年12月9日，齿轮座歌剧团在岐阜上演《雷雨》。1981年12月9日至27日，东京民艺剧团在东京ROVYA剧场上演《日出》，共上演50场。1985年9月，上海人艺在东京、名古屋、大阪和横滨等地公演《家》。1988年5月，南开大学日语专业的学生排演了日语版《雷雨》，在日本玉川等六所大学演出两周，曹禺剧作的巨大魅力彻底征服了新一代日本观众。

在美国，1953年4月《北京人》被搬上纽约城的实验剧场。70年代，旅美侨胞业余剧团在纽约上演了《日出》。1980年3月，曹禺的再次访美促成了其剧作的演出，美国朋友在哥伦比亚大学小剧场上演了《北京人》。就连夏志清也一改前期的尖刻，认为导演与布景设计“很有水准”[7]。语言的魅力也引起了关注，该剧本译者卢·莱斯利（Leslie Lo）等认为，曹禺揭开了根植于中国上流社会的不安与伪善，诙谐幽默又不失乐观，揭示了传统教养和现代人道主义理想之间的冲突，《北京人》深刻地挖掘了汉语言的丰富性和灵活性……我们很羡慕曹禺有能力用简单却又深刻丰富的语言把思想表达清楚[8]。同时在辣妈妈实验剧团公演的《日出》也给美国观众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剧中扮演顾八奶奶的美国演员惟妙惟肖，“通过几个紧要的地方，几种姿态，把这个丑恶人物的感觉传达出来了”[9]。

1986年11月，南开大学成立了英文剧组前往美国明尼苏达大学、圣克劳德大学和斯坦福大学等演出了十场英文版《雷雨》，近一个月的巡回演出获得了美国观众的高度评价。虽然当时改革开放的春风早已吹遍中国，但由于文化模式和观念的差异，中美戏剧的交流仍相对贫乏。尽管如此，《雷雨》却能在一个完全不同的异质文化语境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实属不易。

这一时期的曹禺戏剧在西方虽然经历了曲折发展，却点燃了中国戏剧在西方舞台上的希望，也再次延续了曹禺戏剧在西方舞台上的艺术生命力。

三、震撼西方

曹禺剧作走向西方的第三个阶段是20世纪80年代末至今, 是阔步发展时期。这个时期全球化的趋势驱动了中西交流的加速，曹禺戏剧在西方的发展蔚然成风，以蒸蒸日上的势头向前发展。

1991年，集结了《雷雨》、《日出》、《原野》和《蜕变》等七部戏剧的大型电视传记片《杰出的戏剧家曹禺》在日本东京的中国话剧展览中向外推介，首次以电视的形式集中系统地向日本戏剧界以及参加话剧展览的西方戏剧界展现魅力。

1992年1月，话剧《原野》被改编成歌剧由华盛顿歌剧院隆重推出，中美合作的精神在此体现得淋漓尽致，音乐指挥和导演都是美国人。《今日美国》将此列为中西合作与交融的标志性事件，认为“20世纪末最不寻常的文化事件之一就是中国音乐家真正成为西方歌剧中一支重要力量”[11]。《原野》被改编成歌剧，首次叩开了西方歌剧宫殿的大门，在西欧受到了热烈欢迎。1997年7月6日在德国萨尔州的首演达到了上乘的演出水平。在瑞士演出时，古黄音乐节主席阿立奇称赞道，“《原野》是中国最好的歌剧，没想到中国有这样的歌剧。《原野》征服了瑞士”[12]。

2002年2月，《雷雨》英文版在英国牛津公演，连续四场的精彩演出令观众折服。演出背后并没有减少创作者的煞费苦心，强化主要人物戏份、升华剧本亮点、删减部分情节、丰富音乐效果，导演吴岸所做的这些尝试与修改成功地运用了现代戏剧的表现手法，展现了《雷雨》在英国舞台上的可视性。

2004年2月，《原野》被改编成川剧《金子》赴法国图卢兹参加“中法文化年”交流演出，颇具中华传统特色且个性鲜明，既得到了法国政府的支持，也受到了法国人民的喜爱。阿特丝·葵柏荷(Beatrice)认为：“法国观众更喜欢创作严谨、结构完整、节奏紧凑、以反映人类共同情感追求为主题的外国舞台艺术作品，《金子》正好具备了这些特质”[13]。2006年2月，在法国和瑞士的21个城市又进行了26场演出，因为商业演出，因此更能说明西方对中国话剧甚至中国地方剧的认可。

2011年3月21日，在英国利兹大学开展的“曹禺百年在英国”系列活动中，上演了由《雷雨》、《日出》、《原野》和《家》等四部作品改编而成的话剧《太阳不是我们的》，是极具当代意念和样式的跨文化戏剧作品，相关展览和演出还延续到了爱丁堡和纽卡斯尔市。2012年8月爱丁堡的艺穗节上，该剧再放异彩。爱、性、金钱、自我价值和社会地位等主题都已超越了曹禺创作时代，并赋予了新时代特征。

这个时期的曹禺戏剧在西方舞台上的发展基本挣脱了前期的一些束缚，在中西频繁互动、中西文化交织交融中展现了中国当代戏剧的勃勃生机和创新发展的态势。

结语

曹禺与西方的交流仍在继续：在2012年湖北潜江市派团访问戏剧家莎士比亚故乡期间，皇家莎士比亚剧团也欣然接受了2014年第三届曹禺文化周的邀请。中法文化年、今日中国文化周、歌剧音乐节和各地中国文化节的开展对中国戏剧经典乃至中国文化在西方的流传与接受发挥着不可估量的作用。曹禺戏剧以独特的文化视角和艺术魅力，在西方舞台上站稳脚跟、走向世界，真正实现了中西文化的无缝对接。

参考文献：

[1] 关于《雷雨》首演[OL]. http://ent.ifeng.com/HOT/yaowen/detail_2013_05/06/24980279_0.shtml.

[2] 颜一烟.“中华留日戏剧协会”简忆[J]. 中国戏剧, 1980, (5)

[3] 凤子. 人间海市[M]. 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1998: 323

[4] Shadick. 一个异邦人的意见[N].大公报. 1936-12-17.

[6] 影山三郎. 《雷雨》后记[M]. 东京：未来社日译本, 1955.

[7] 夏志清. 曹禺访哥大纪实[C]. 夏志清文学评论集. 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社. 2006:113.

[8] Peking Man. Translated by Leslie Nai-Kwai Lo, Don Cohn, Michelle Vosper. New York: Colombia University Press. 1986.

[9] 曹禺. 自己费力找到真理——1981年2月17日在北京人艺《日出》剧组的谈话[J], 人民戏剧. 1980, (6)

[10] 刘思远. 继承传统,面向世界[C]. 南开大学校友通讯, 1990(二).

[11] 司久岳. 美观众看《原野》, 爆发长时间欢呼声[N]. 解放日报, 1992-1-20.

[12] 曹树钧. 论曹禺剧作在世界舞台上[J]. 戏剧, 2000, (3)

[13] 李克勇. 从西方引进来，向西方走过去[N]. 文艺报. 2006-07-27.

本文来源：http://www.zzqklm.com/w/zw/1534.html  《芒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