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的呼唤》的多重主题

    （一）适者生存法则与超人的矛盾思想。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提出的“适者生存”理论和斯宾塞在《生物原则》中提出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思想不仅动摇和冲击了当时社会“上帝创造人”的信仰和观念，而且还改变了许多人文学者的社会人生观，成为堕落的资本主义社会的道德参考标准。[3]杰克·伦敦在淘金期间阅读了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并深受其进化论强调环境和生物适应性的影响，这种影响在《野性的呼唤》中有着鲜明的体现。第一，巴克的转化就是一系列适应环境的过程。巴克原本是一只文明的家犬刚到环境恶劣的北方为了生存不仅“很快丢掉昔日挑食的习惯”，而且还学会了偷食，这种生存的适应性就是一切。苏联生物学家巴甫洛夫提出食物反射、性反射和防御反射是动物的三种本能反射，这与杰克·伦敦将为了生存丢掉道德归于本能的观点是一致的：巴克的偷食是基于饥饿、它与主人之间的依恋之情是情欲的表现、对警察的反应和对领导权的欲望则是防御反射的表现，这些科学依据不仅增强了作品的说服力，而且还使作品摆脱了不必要的道德纠缠。第二，为增加作品的真实性，作者引入了“适者生存”的原则。为描述现实的残酷，作者以巴克的视角来展现生存原则：要么取得支配权，要么被支配；要么杀死、吃掉敌手，要么被敌手杀死、吃掉，世界只有两种人——强者与弱者，“没有中间道路可选”，这就是法则。[4]在残酷的现实中，巴克掌握、适应了自然环境，成为一只尼采式的“超级狗”，它以强权统治它的世界，但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优胜劣汰是永恒不变的自然规律，随着更强壮更年轻敌手的出现，巴克也不能避免被撕碎的下场。 

    尼采在《查拉图什特拉如是说》中塑造的是身心完美无缺、体智无与伦比的超人，杰克伦敦自称是尼采的仰慕者，受其影响他在读书中创立了“超人哲学”，巴克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这种形象的化身，它不仅年富力强、充满活力，身体组合比例异常平衡、协调、完美，而且还出身高贵，既具有狗的忠诚、狼的狡黠，又具有牧羊犬的智慧；它以超人的速度学会了多种生存法则，以超人的勇气和力量救起落水的主人；它能拉起一千磅重的雪橇，这种体力在同类中是绝无仅有的；它能预测隔夜的风；它的复仇能使对手惊魂落魄，永记不忘。因而，它成为主人家里一切动物甚至包括人在内的主宰。在残酷激烈的生存斗争中、在漫长的冬夜里，巴克作为狼群的首领带领它们在月光下奔跑嚎叫，它不仅征服了同类，而且还征服了人类。

    （二）爱的主题与本能的力量。作为永恒的文学主题，爱在《野性的呼唤》中的表达阻止了作品堕入厌世小说之列，在很大程度上也补偿了故事的残酷性。巴克在生命火花即将消失时遇到了救命恩人——约翰·桑顿，桑顿不仅从棍棒下救出巴克，还精心地照料着它，桑顿的付出唤醒了巴克心中炽热的、疯狂地爱。巴克第一次懂得了爱，这种爱是它从未感受过的，因而，它决定以加倍的爱来报答桑顿：为了表达对桑顿的忠心，它可以毫不犹豫地跳悬崖；桑顿被伯顿打了一拳，巴克腾空而起咬破伯顿的咽喉；桑顿在河里遇险，巴克跳入激流折断三根肋骨将他救起；桑顿与人打赌，巴克拼尽全力为他赢得赌金和荣誉。在巴克心里只有桑顿，为了桑顿它什么都愿意做，它全心全意地保护着桑顿、毫无保留地爱着桑顿，它与桑顿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出彼此的心灵之光。但好景不长，桑顿不幸被人杀害，巴克得知这一信息后，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不顾一切地杀死了那些桑顿的人，而且还是在“大棒和利齿的法则”下杀死了那些人。巴克在回应“野性的呼唤”的过程中，遇到了让它燃起“炽热的诚挚之爱”的、终生难忘的、疯狂崇拜的主人，桑顿对它的仁慈关怀、宽宏大度不仅促使巴克两次不顾性命地挽救桑顿，而且还将它从走向野性的路上拉了回来。[5]桑顿死后，巴克失去了理智，失去了与人类的最后一丝联系，最终回应了“野性的呼唤”走向了荒野。但自此巴克成了一只“魔狗”，每年夏天都要到桑顿墓前悼念他。

    作为一只出身高贵的狗，巴克有着狼的血统，跟随着本能它一步步地改变着自己的处世态度，跟随着本能它变得越来越强大，并最终回归了野性生活。巴克从养尊处优、文明高雅的南方来到凶险残酷的北方，它的自尊被无情的棍棒打倒，尤其是生活的残酷更让它意识到世界没有公平，谁要遵守所谓的文明道德、谁要在生存的战斗中失败，谁就会迅速死去。为了生存，巴克学会了服从，学会了各种邪恶和不择手段的本领，而且它还以学来的凶狠残忍和智慧成为狗领队，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本能的野性被唤起，最终冲进荒野加入狼群。人类在同自然界斗争过程中形成的直面困难、战胜自我的精神和坚忍不拔的毅力是一种宝贵的精神财富，巴克出于求生的本能所表现出的精神无疑为人类树立了一个鲜活的榜样。

    （三）所谓的人类文明和超验主义观点。在《野性的呼唤》中，作者塑造的都是相貌丑陋、心怀叵测的人类形象，这与作品对原生态生命和狼性的赞美形成鲜明的对比。在文明的南方，巴克被拐卖并开始了艰苦的旅程：一个提着棍子的红衫人将巴克打得半死，而后殷勤地拿来水和肉劝巴克做一条好狗，虚伪之至；门外汉哈尔有一套对付别人的理论，就是心狠手辣，他不仅惯用棒子，而且还凶狠地将削尖的木棍插进狗的心脏，冷酷之至。同时，作者还以动物间的残酷斗争映射人类社会的不择手段。这些描写不仅揭露和批判了资产阶级虚伪的道德、表面祥和，实则虚伪、腐朽、散发着铜臭味，而且还表达了作者对资产阶级文明的失望与冷漠。《野性的呼唤》在创作时融入作者的亲身经历和感悟，体现出超验主义的观点，这种观点很难说是写作技法，还是作者探索人生的真谛和真实感受。如在描写巴克与狗领队斯匹兹决战时，巴克“意识到生死一搏的时刻到了”，它感到眼前的情景很熟悉，恐怖的白色的森林、土地和月光笼罩着可怕的宁静，这是古老的战场的场景，但巴克却一点都不感到陌生和新奇，这种感觉是一种神秘的超验感觉；[6]巴克在哈尔的挥鞭驱逐下恍惚有一种末日迫近的预感，而接下来的悲剧证实了巴克的预感，这也是一种神秘的预感；而使巴克对野性产生向往和骚动的神秘的呼唤更是增添了作品的神秘色彩和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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