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再婚（四）

短篇小说《再婚》内容简介：

农村青年三水自由恋爱找了一个农村女孩陈亚亚，结了婚生了孩子，本以为生活会平平安安地过下去，三水的爹杨满爹却为儿媳生了女孩心怀不满。三水两代单传，他爹为了能生个儿子，请了风水先生又请算命瞎子，听信算命瞎子的话，拆散了三水夫妻，逼三水再娶。再婚后三水一连生了四个儿子，大儿子溺水而亡，三水为了生计不得不外出打工。亚亚离婚后伤心不已，赌气嫁给了自己并不喜欢的村里的一个光棍刘武。三水打工去后，婆娘竹楠在家带着三个儿子，三儿子恒兴不幸摔伤头部，一直昏迷不醒，家中境况每况愈下。亚亚不请自来，拿出自己微薄的钱交给三水，转身离去。三水望着她的背影，眼前起了一层雾……

小说既宣扬了人性的善良，也写出了农村中残余的封建思想，迷信思想以及自私给人们带来的伤害，令人深思。

三水家的前坪有一棵枣树，还是三水爷爷在世的时候栽的。如今这棵枣树每年都会结出又大又甜的枣子来。一到七八月，枣树底下就成了三个儿子最喜欢的地方，每天总会有一些枣子掉下来，他们就在地上捡着吃，即使没熟，还不甜，他们照捡不误，照样放在嘴里咂吧咂吧着吃。如果哪天捡不到枣子，恒业趁着他父亲外出时，赶紧爬上树去摘，摘了扔地上，两小的便在下面捡。

一天，恒业跟着竹楠出去了。也是合该有事，满爹本在家看着两孙子恒兴和恒旺，他看了看，太阳还是火火的，他想田里的水是不是被人家放光了，他担心着自家的田，他看着两孙子，正在院里玩耍，想，自己去看看就回，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嘱咐孙子不要乱跑，便拿了把锄头出去了。

恒兴和恒旺在院子里玩了一会，看着爷爷出去了，两人便到枣树下捡枣子吃。可也凑巧，今天，他们在地上一颗枣子也没捡着，恒兴不甘心，便学着他哥恒业的样子爬上树去，他看到一枝上有不少的枣子，便继续往上爬，他不知道那细小的树枝是承受不了他的重量的，哪怕是那么小的重量。只听“嚓”的一声，枣枝断了，恒兴头朝下，一头栽到了地上，当场摔昏了过去。

恒旺看着哥哥倒了地上，他走过去，连叫了几声哥哥，可是恒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恒旺吓得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满爹看完水回来，老远就听到恒旺的声音，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回来，看到倒在地上昏厥过去的恒兴，胸胆俱裂，连忙抱起恒兴，往门外跑，刚跑到门外，正好碰上了杨开业，开业问，怎么了？满爹大汗淋漓，边跑边说，麻烦你去告诉恒兴他娘，就说恒兴摔伤了，我先到人民医院去了。说罢，拦了一辆摩托，奔人民医院而去。

竹楠听说恒兴出事了，三魂掉了两魂，急忙赶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严肃地对竹楠说：“颅内出血，要开刀！”

竹楠结结巴巴问：“恒兴他——可有治？”

医生说：“说不好，现在仍未脱离生命危险，一切要等开刀后再说。”

竹楠又问：“会不会落下残疾？”

医生不耐烦地道：“不知道，先去交钱吧。”

竹楠又结巴起来：“多——多少？”

医生说：“先交两万吧。”

两万！竹楠倒吸了一口气，三水在外打工一年，还赚不到两万，家中六口人要吃要喝，哪来的两万！

竹楠犹豫了一下，说，能不能少交点？家中实在——凑不出这么多钱来。

医生不容分说，先交钱再动手术！没钱去借啊，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竹楠打电话告诉三水，说家里出事了，恒兴爬枣树摔伤了颅骨，至今昏迷，让他速回家。竹楠自己在医院照顾恒兴，满爹回家借钱，他跟所有的亲戚都借遍了，好不容易凑够了两万，交了上去。可是恒兴做完了手术后，仍是昏迷不醒。医生说恒兴颅内受损了，得住院观察，恢复得好，不久便会苏醒，恢复得不好，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竹楠不懂什么是植物人，医生眼皮都没抬，告诉她说，就是会吃会喝的活死人。

可是钱又没了！

杨满爹也没辙了，看着恒兴昏睡在医院里，就像一吞钱机器，张着血盆大口，把他们家辛苦赚来的血汗钱一把把地吞了进去。如今孙子的病没好，钱也没了，杨满爹苦着个脸，在家拚命干活。

竹楠呆在儿子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埋怨三水不拿钱来救儿子。三水赶回来，看到恒兴的那样儿，脸都黑了，他埋着头，一言不发，他何尝不想救儿子，可是钱呢？

郁闷的他走出了病房，钱！钱！钱从哪来？他漫无目的的在路上闲逛，走啊走啊，他走出了大街，走上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道，后来又上了一个山坡。站在山坡上，他望了望远处，陡然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

山坡下，正前方，有一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村庄，他以前走过，以后梦里也无数次走过的村庄。那熟悉的房屋隐约可见，房屋前的那棵大榕树还在，他还记得，那刻字的人刻“不离”的时候，回头朝他灿烂的笑，将“不”字刻了又刻。他艰难地收回目光，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支烟，拿出打火机想点上，可抖抖索索半天也点不起来。他又连点了几下，终于点着了，他猛吸了一口，烟雾在头顶盘旋了一阵，他的眼前顿时蒙上了一层雾。

回到病房，竹楠又开始唠叨，钱没了，逼着三水去筹钱。

三水弯下腰来系好鞋带，准备出去。

“爸爸！”三水猛地抬起头来。

他看到了一张怯生生的面孔，似曾相识又有些陌生，艳子？在她的后面，另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了，他冲口而出：亚！

亚亚穿的是一件碎花上衣，灰色长裤，头发随便在后打了一个结，脸色也比以前憔悴了许多。这么多年不见了，三水还是一眼认出了她。三水看着心里一阵痛，他忍住了，说，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儿子动手术，我来看看！亚亚说。

亚亚走到床前，看了看头上缠着纱布的一动不动的恒兴，上去摸了摸，说，可怜的孩子，可遭了罪了！亚亚问了些情况，从一布袋里拿出了五千元，递给三水，说，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先给孩子治着吧。

三水不肯接，三水看出来了，从亚的穿着和她的神情来看，她过得并不好。

亚亚将钱放在孩子的床头，说：“这是借给孩子治病的，啥时候有钱了可得还我！”

三水盯着她，无话找话：“你，还好吧？”

亚亚说：“好不好都与你没关系。”

三水低了头，说：“都是我的错。”

亚业看了竹楠一眼，竹楠也盯着他俩，不说话。亚亚收回目光，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

“听说你家里的偷了国家的电缆去卖钱，被关了？”

亚亚撇过脸去，脸色晦暗：“他就那德行，还能改？”

三水本想说，你不该嫁给他的。可是他看了一眼竹楠，硬是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婚都离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干涉她的事？在一旁的艳子忽然说话了，爸爸，张瞎子算妈妈生不出儿子是刘叔叔让张瞎子说的！什么？亚亚急忙制止艳子，小孩子，别乱说！艳子似乎要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她说，我没有乱说，我是亲耳听到刘叔叔说的！三水腾地起身，竹楠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要干什么？三水想了一下，忽地又坐了下去。

亚亚起身，说，让孩子好好治病吧，我回去了。她很快出了门，消失在过道里。她一走，竹楠扑过去一把将钱攥在了手里。

三水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手中的那一沓钱，又看了看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儿子，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跑了出去。

竹楠尖利的声音又在后面响起：到哪去？

三水站住了，他望了望门外，已没有了他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