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灯塔去》的叙事特色——文学论文

    意识流大师伍尔夫在文学史上占据着重要的地位，她的意识流小说对现代主义文学来说意义深远。《到灯塔去》是她的代表作之一，这部小说因其语言独特的画面感和韵律感以及独特的叙事艺术而久负盛名。小说真实发生的情节很简单，拉姆塞一家在度假，他们打算造访远处的灯塔，然而由于天气原因一直未能成行。数年之后拉姆塞先生带领子女完成了灯塔之旅。虽然小说的情节简单，但小说的叙事却精彩纷呈，其独特而高超的叙事艺术值得我们研究和借鉴。 

一、 以心理时间为主的时间叙事艺术

    热奈特认为叙事是包含故事时间与叙事时间的一个体系，故事时间就是某个故事发生的具体时间，叙事时间就是在讲述故事时的具体时间。故事时间是通过读者在阅读时按照自己的理解把整个故事串联起来，而叙事时间则是作者对故事进行再创作之后展现给读者的一个篇章体系。《到灯塔去》中的叙事时间分为心理时间（psychological time）与钟点时间（clock time），书中的第一和第三章节运用了心理时间，第二章节运用了钟点时间。两个时间交替使用的叙事手法是整部小说中尤为突出的特点，这种叙事手法对小说的整体艺术创作形式有着重要的作用。虽然作品的第一与第三个章节的故事时间很短，但它们在整篇小说中占据到了9/10的比例。这两个章节的叙事是以心理时间作为主线，在很短的故事时间里传递了小说人物各式各样的内心活动与生活感悟。在这里，人物的言行举止虽然倏然短暂，但是其中的内心世界使读者觉得时间跨度很大，内容繁杂多样。第一个章节采用的是一种较为迟滞的叙事方式，小说中的角色都是围绕着拉姆塞夫人而展开的，小说中的时间点随着拉姆塞夫人每个言行举止的变化而变化。小说的第三个章节设计的是一种较为纷繁的叙事方式，作者不但采用以心理时间作为小说的主线，而且叙事的角度也持续地变换于以往和现在之间，回想和现实彼此交替，小说的角色也尝试着从中能够发现生活的真谛。这时的以往、现在与将来已经是浑然一体，叙事的角度也不断地在小说人物之间产生变化。［1］

    在小说的第一和第三章节中，作者采用解说内心世界与叙事角度不断切换的写作技巧使叙事时间的跨度产生了由小及大的变化，而且使内容也丰富多彩起来，原本并未引人入胜的情节叙述也让人觉得津津有味。叙述角度不断地变换烘托出小说人物之间内在的密切关系，也拓展了作品的叙事时间。例如小说第一个章节中作者对拉姆塞一家晚宴的描述。晚宴中拉姆塞家的每个家庭成员与宾客们的性格迥异，关系复杂，每个人关注的事物也完全不同。在该部分中叙事角度在小说人物之间频繁地转换，体现了小说人物间一种奇妙的人际关系，也使得小说的时间叙事异于传统。文章的第二个章节《时光流逝》运用了钟点时间的叙事手法。这个章节极具诗化特征，时间流逝的巨大力量、黑暗和混乱使得人的境遇似乎只是不可阻挡的时间洪流中时隐时现的沙粒，显得渺小而无足轻重，生死都一笔带过，有限的人生在无限的自然前显得脆弱窘迫。与其它两个部分的叙述集中突出人物的意识，而外在世界和时间似乎只是点缀相比，这个部分人的意识反而成为了时间无情流逝的叙述的点缀。就像钟点时间线性均匀的节奏一样，这部分的叙事节奏非常平稳。无论是对人还是对自然，那种略带冷漠的笔触始终如常，十年的时光流逝浓缩于一个黑夜的描述。夹杂在平稳的叙述中的只言片语轻描淡写的透露了拉姆塞夫人的离世，拉姆塞女儿的难产死亡，以及他们儿子的战死。时间照旧不紧不慢的流逝，他们在岛上的住所也日益破旧。

二、 以心理空间为主的空间叙事艺术

    这一作品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将心理空间引入叙事, 形成具有巨大扩展性和凝聚力的空间叙事艺术。小说通过不同的空间距离引发读者的思考，在这里空间贯穿和推动了叙事的发展过程，成为一种叙事手段。下面本文即对作者如何采用空间叙事手法塑造人物形象，推动情节发展加以分析。

（一）拉姆齐夫人的心理空间

    作者通过对拉姆齐夫人心理空间和意识流动的描写，逐步把拉姆塞夫人塑造成一位热心、温柔、美丽的女人形象。从外部来看，拉姆塞夫人是很普通的一位热心肠的美丽女人，你似乎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全部，而事实上，她有着极其复杂丰富的内心世界。作者没有把描写的精力放在有限的物理空间上，而是着力描写了她的心理空间。小说中属于拉姆塞夫人的物理空间只是一座别墅,而作者所表现出的心理空间却极为巨大而且不断延展。拉姆塞夫人的心理空间从现实事物开始延伸,从眼前的餐厅一下跨越到20年前泰晤士河畔的客厅，完全不受物理世界的限制, 但是这种心理空间的转换是有其内在逻辑的, 不是盲目而杂乱无章的，所以并不显得突兀。小说的第一部有100多页，但是现实所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仅仅十五个句子的对话。相对于内容充实、波涛汹涌的心理空间，故事情节简单的有些乏味。小说第一部分第19章写道, 诗句在拉姆塞夫人脑海流过, 她感到诗句中的文字就像一个个红的、 蓝的、 黄的小灯在她脑海中闪烁。她一边感悟诗句的蕴义, 一边开启了奇妙的思想之旅, 她陶醉在灿烂的花丛中, 小心的寻找路径在花海中蜿蜒前行，她的心理空间由诗句幻化成美丽迷人的花海，在这片花海中，读者看到了真实的拉姆塞夫人。［2］

（二）莉丽的心理空间

    作品中另外一个贯穿始终的人物莉丽也被塑造的很成功, 她是一位洞察世事的智者, 坦然的面对世事无常、人生起落。作为一名画家,她的观察力惊人,总是能一针见血的评价某一个人。作品中经常出现“她想”, “她沉思”, “她喃喃自语”等语句, 伍尔夫通过现实事物的诱发引起莉丽的心理波动，从而为我们打开通向她广阔的心理空间的大门，使读者可以直接了解到她的思想活动。莉丽的内心对她自己以外的人是比较排斥的, 单单对班克斯一直以来都有一种认同感。她对美貌与智慧并重的拉姆齐夫人很是崇拜,在对拉姆齐夫人的评价中不乏溢美之词，但是莉丽对拉姆塞夫人也有不满的地方, 她认为拉姆齐夫人过于乐善好施,这种慷慨似乎只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尊敬和仰慕。通过莉丽的思绪和意识不断的发展、跨越、变化，拉姆塞夫人这一角色的形象在莉丽的心理空间中被不断地丰满, 这是作品中空间叙事的神来之笔。［3］

三、 以间接内心独白和多视角叙事为主的主观性叙事艺术

（一）间接内心独白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没有采用客观叙事，而是运用间接内心独白的方式通过小说中人物的主观角度叙事，作者本人的声音完全被人物的声音所代替。法国人杜夏丹是最早在小说中运用内心独白表现人物的作家, 他指出“内心独白”的目的就是使读者能够直接展现人物的内心, 而不再需要通过作者的介入去了解人物的想法。这部小说中人物的内心独白内容丰富，它包括了人物的思考、回忆、想象、预测等各种意识活动。所谓间接内心独白, 指在小说中通过导入或直接插入人物的意识活动。非意识流小说一般都是全知角度叙述,这种叙事方法的特点是作者知道事物的一切, 有利于交待故事情节，但是也无形中拉远了读者与人物的距离,使读者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小说的虚构性，缺乏真实感。伍尔夫在这部小说中舍弃了全知视角，改用间接内心独白进行主观性叙事。她把人物的内心世界经过加工间接传达给读者,便于读者接受和理解人物的意识活动。在叙事过程中，伍尔夫利用叙述者的身份通过控制读者与书中人物的距离影响读者对人物的态度。虽然人物的内心独白是间接呈现的, 但伍尔夫娴熟的使用技巧使读者觉得一直都处在人物的内心世界之中。在小说中经常可以遇到诸如“她不禁叹息”、“她想”之类的语句来导入人物的内心独白，这些短句的使用使作者的干预显得很自然。作者的干预除了引导读者以外,还会插入客观描述, 这些适时恰当的干预对读者准确把握人物的思想是很重要的。作者干预的另一个重要标志是括号内的插入语，例如: 我尊敬您 (她在内心对他说 )，您孤独一人 (她想要去抚慰他的心灵)。这些括号中的插入语使得叙述视角突然转换，让读者感受到叙述的双重性。人物的内心思考与作者的干预相互交映，使得人物的内心独白清晰明确，体现了利用间接内心独白进行主观性叙事的优点。［4］

（二）多视角叙事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不断转换叙述视角以达到主观性叙事效果。如上文所述，无所不知的全知视角损害了小说的真实感，让小说人为虚构的痕迹暴露无遗。伍尔夫没有在作品中采用全知视角，而是运用介于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之间的限知视角，使得作为真正叙述者的作者在小说中处于隐身状态，读者的阅读是借书中人物的意识与感觉完成的。在叙事过程中，作者通过叙述视角的变换，取得一种不同角度协调互补的效果。小说中多人意识的交错形成奇妙的叠加，在作者的调和下形成源源不断的意识流，各个人物在面对同一场景和事物时各自不同的复杂心理被表述的淋漓尽致。小说中经常在叙述一个人物的意识活动时直接进入另外一个人物的意识活动，使读者自由往来于不同人物的意识世界，感受同一时刻不同人物的内心活动，尽现主观性叙事的艺术魅力。

    总之，作为意识流小说的代表人物, 伍尔夫留给我们的不止是优秀的小说, 还有一个个她从生活中提取的永恒瞬间。她采用极具艺术价值的叙事手法, 创作出了《到灯塔去》这部意识流小说的经典之作。

参考文献：

［1］［英］弗吉尼亚·伍尔夫著，翟世镜译．到灯塔去［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8：89．

［2］翟世镜编．伍尔夫研究［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 1988：63．

［3］［美］华莱士·马丁．伍小明译．当代叙事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5：93．

［4］谭君强著．叙事学导论:从经典叙事到后经典叙事 ［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