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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野上的招魂幡——析《春风咒》

作者:蔡丽来源:《名作欣赏》日期:2015-02-02人气:2649

在当下诗坛,雷平阳是一个受到普遍重视而又很不好懂的诗人。他的诗歌文字清简,抒情浓郁,奠定了诗歌整体的干净平实的氛围。他的诗歌少有深远的潜意识或者梦境似的想像性意象延伸,而这往往是造成当下诗歌晦涩难懂的一大原因。也就是说,雷平阳诗歌的表达风格——叙事性的抒情以及抒情的质朴、想象的节制,带来的应该是诗歌的直白好懂才对。但读雷平阳的诗歌,有时候感觉到像在读上古经典,《论语》、《庄子》、《道德经》都不长,文字也不算艰深,但是,解释起来博大艰深,甚至,解释的文字也是精简直白却又博大艰深的。看似简单,其实难懂,这是雷平阳诗歌最突出的特征。造成雷平阳诗歌难懂的原因恐怕更在于他的诗歌独一无二的造型特征。他塑造了一个被我们的情感和认知经验“流放”了的世界。他唤回、唤醒那些流放者以及属于它们的时空,将它们援引到我们的日常经验世界,强置于我们漠视的目光下,迫使我们关注它们并由此重新思考我们的世界和我们的生存。延伸的情感和生命观念本身 。近些年来,他的诗歌越来越倾向于神秘诡谲,诗歌的地理驰骋于荒郊野岭,意象和情感也都驰骋在文明的荒郊野岭,表意上时常体现出反常的、逆向思考世界和生命的个人思想逻辑。我们禁不住立刻会问:自然人工化到今天,文明发达至今天,还有什么荒地留给我们去开辟?但读懂了雷平阳的诗歌,你就会明白,自然还有旷野,文明还有荒地,只是我们或是无视,或是回避。正是在一个我们的目光和思维普遍不在、普遍不习惯的领域开疆辟土,雷平阳的诗歌才会艰涩难懂。另一方面,也才会在读懂了之后,感受到缓释轻灵的文字背后那凝重宏阔如启示录的辉光。《春风咒》正是这样的一首诗。

《春风咒》,是收录在2010年出版的《云南记》诗集中的一首长诗。雷平阳凭借这部诗集获得鲁迅文学奖 。雷平阳诗歌的叙事性特征使得他的长诗在意义表述的连贯和深化拓展方面具有小说的结构性特征,层层深入、步步拓展,结构严谨,表意集中。看得出来,《云南记》中的几首长诗经过了诗人的深思熟虑、精心经营,都写得很好。其中,《春风咒》也是他的标志性诗篇,也是他的诗歌中很不容易被人理解的一个诗篇。因此,诗歌的标题本身就相当陌生。美好曼妙的“春风”和神秘黑暗的“咒”放在一起,而通篇诗歌写的似乎都是各种人的事情,跟春风无关,咒就更无从解释。过了一个春节又到清明节,我才恍然大悟,我们觉得这个标题费解,是因为我们把古风丢了。一些古风虽还在生活中演绎,但在精神和意识的层面已经不再光芒,已经不在我们生活的、情感的、观念的世界里举足轻重,我们礼节性地、浮皮潦草地、行尸走肉般地进行着传统的仪式,商品和应酬的意味远远高于虔诚,而仪式本身的意义、情感、生命都被我们抛弃了、麻木了。《春风咒》就是祭奠,就是春节的时候贴春联贴红黄色符,向天地、向先祖烧香烛纸钱。或者,就是清明的时候祭坟,在坟头烧纸,在坟上插幡。此类祭天拜祖、敬侍各路鬼神的节日中国其实还真不少。那些个符、幡、纸是几千年来生与死的对话,人、鬼、神的相知,乃至,生活的在者对此处的感恩,对彼处的体悯。这是中国人最本朴的宗教,善和爱的最高精神仪式。它的内涵博大精深,而它的恩泽遍及天下所有。只是,放弃了传统更崇尚驱鬽的现代生活把它丢弃在了现代文明及其观念意识的门外。所以,我们无法把明媚的、万物苏生的春风和那一个符咒关联在一起。普通的读者更想不起来那个如雷贯耳的屈原的招魂之诗《九歌》。《春风咒》遥呼屈原《九歌》招魂之主旨,明白地昭示了这一个凝重阔大而又深沉悠远的生命仪式。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春天最隆重的仪式。他把春天回归中国人最深沉的春天的文明和生命表征里去。

再来说旷野。旷野,野地,荒山,这些地方,在中西的文化里似乎都有着意涵矛盾的隐喻。一方面,它们代表人迹罕至,文明不齿,与被遗弃的、死去的、异类的、神鬼不清的、恐怖和神秘的诸般意义关联;另一方面,它们又代表文明洪深高远的去处,古代的隐者和教士偏爱荒山,圣人的圣言得在山上发布,皇帝的拜祭仪式要在山上进行。所以,那些远离城市、远离文明繁荣之地的高山,既是人迹消亡、神妖活跃之地,又是文明宏远生发之地,是死地又是活地,是光明与黑暗在天边交界之时映照的一遍山地。而在文学作品里,旷野,荒山,似乎都是那些孤独的被弃的伟大而黑暗灵魂的归宿。李尔王最终得在雷电交加之际,在无边际的荒山上哭号,鲁迅的散文诗《颓败线的颤动》中,伟大而黑暗的母亲是在天与地的交界,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发出她非人非鬼的声音。荒野,是大苦大难的、极端荒谬变异的生命的诉苦之地。

然而,在今天,在现代文明的横扫之下,我们为这些不安宁的灵魂开辟的埋魂地逐渐、已经被我们忘却。在今天,旷野,野地还在,从来都离我们不远。任何一座城市,都有一片规模庞大的埋魂的山地,那是所有人最后的归处。同样,任何一个农村,我们只要站在那个高处看一眼就知道,围绕人畜共居的屋宇而建的,多数为坟墓和庙宇。青绿的庄稼和菜地里,点缀其间的几乎都是坟包。生命的居住形态,不仅是人人共居,人畜共居,更是人神共居,人鬼共居。生和死,人与神与鬼,在空间上是共在的,在时间上也是共在的。我们每年的一些日子,不是属于活人,而是属于神鬼的。旷野还在,还在拆迁和重建的大规模毁灭运动中摇摇欲坠,而我们的心灵活活地把旷野丢弃了,把生命共在的这个事实屏蔽了。只有人,只剩活人。还有什么能够重过人的活着的欲望,还有什么能够超过活人的世界的拓展?人啊,在今天,借助技术文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只有活着、只为活人,人的生存是没有循环的,被齐腰斩断的。被挤兑的是数千年积攒的、生死共居、天人共居的循环生存形态。这是今天人类生存的普在的现实。是现代文明、现代生存的共有语境。从这个角度来思考现代文明,一些正在发生的事情就是令人不寒而栗的。它涉及到我们和过去延续了数千年的血脉的断裂:

“事物的世界不再惊扰我们的内心,也不再对我们说话,它沉默了。或者说,它们的话语在象征意义之外。我们还在说话,还在使用那些语言与词汇,而这些词与物中的许多意义已经暗自沉寂。事物可以被构想的空间在消失,什么语义资源在枯竭。这是可感知之物与可构想之物的分离,自我与他物的分离,生与死的分离。”

雷平阳的《春风咒》即是在现代文明与人的生存的这个现实背景下讲述、确切地说是招魂古老而永恒的山与人的故事,表达他古风浓郁的“原本山川,极命草木”的生命观。《春风咒》一共24节,除了开头和结尾的两节之外,其他的每一节都在讲故事,故事之间基本没有任何关联,但每一个故事都在表达“此山与此人”的主题。通过一个共同的主题,雷平阳以诗歌特有的浓缩和跳跃的方式,为我们呈现了高原连绵不断的无数群山中的一些峰峦、一些野地。这些峰峦和野地,既是山野,也是人迹,更是山野和人迹在生存历史上演绎的经济、政治、宗教、情怀。他的目光是阅兵式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而在现代文明的忘怀与漠视的大现实下,把江山的妩媚多姿反射回荒芜沉寂,把澎湃高蹈的激情收缩回阴郁苍茫的心境。目光之下,那些知名不知名的山头和那些知名不知名的人群所构成的历史、记忆、遗迹、形象、声音、文化、情感、骨灰以及活物,从泥土和石头中间升腾起来,飘飞歌哭在人间的视界。我们似乎听见无边浩淼的荒野那山风吹动下的复活,那些冤屈者的哀嚎、那些游魂野魄的孤独的哭泣,以及自甘放逐者的清静与逍遥。旷野上的灵魂,承载着多少人类多少非正常的形象、声音和画面啊!在《春风咒》里多少灵魂,带着深重的负荷和苦难,带着不容纳于人间的东西,带着无奈、不舍、决绝和渴望,弃绝尘世,回归枯草。据守在荒山的,是因恐惧而分裂的人格永远的神经质的奔逃不息、是荒诞的自乡的驱逐和他乡的安宁的撕扯、是渴望与回归之间最残酷的生命符咒、是活着的人决绝弃世生生渴望的天国而去往天国的母语已绝,魂魄迷惘在古传的魂路途……有多少荒诞、残酷、悖谬、不可思议在撕扯灵魂啊,又有多少荒诞、残酷、悖谬、黑暗、阴郁以及高迈的灵魂还可以在这些旷野上升腾、复活、而后复归沉寂。雷平阳的《春风咒》就是一个仪式,在山顶上,借助春风唤醒沉睡的灵魂,春风,这一个大地复苏的女神,她应该是没有偏视的,她应该不会忽略那些枯瘦丑陋、可怜可恨可哀而被人间驱逐的灵魂,它们,是会伸手向人间索要立锥之地的。

雷平阳的诗歌,因为多依托云南地域,所以常常被人冠以乡土之名,这恐怕是雷平阳诗歌受到的最大的误读。现代文明及其生存的反思与批判,是他的诗歌一直持守的立场。他的诗歌以遥感屈原的方式复活招魂仪式,表达现代汉语诗歌对现代生活方式下逐渐丢失的古典诗歌精神、古典生命意识的传接,而这正是今天现代汉语诗歌在突破西方、突破传统的双向努力中的一条可行出路。对当代汉语诗歌的困境及其出路,余光中在当年台湾现代派诗坛多边论战时,对诗歌的传统与现代、民族化与西化,有过一段精彩的论述:“西方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我们的最终目的是中国的现代诗。这种诗是中国的,但不是古董,我们志在役古,不在复古;同时它是现代的,我们志在现代化,不在西化。”双向继承、双向突破,这就是出路。雷平阳的诗歌正是在传承并激活古典中仍具强大生命力的精神征象,从而警醒和批判现代文明下人的生命的分裂。

此外,雷平阳诗歌的招魂主旨,不仅继承了传统文学中“旷野”的丰富象征意涵,还延续了八十年代末以来当代先锋诗歌的“大诗”追求:“所谓大诗,指的是一种具有历史、经验、情感和文化包容性的诗歌,比如古代的史诗,以及像《神曲》、《浮士德》这样的人类经验具有总结性、造型性的作品。诗人上升到了造物主的地位,他的写作有了一种造型的、创造的功能。海子把自己的诗歌理想设定为大诗,以区别于新诗史上常见的纯诗、小诗或一般的抒情诗。”在雷平阳的诗歌世界里,我们可以看到雷平阳对现代文明下的生存本质及其价值的不懈探索。幽灵出没的世界既是恢复古风,更是对现代文明的生命断裂的揭露。而各样带着自身历史和命运诉求的幽灵,它们都有自身生命发生的时间和地点,却在招魂舞台上以灵魂的形式共同进行了一次荒诞不可思议的狂欢,事件的穿越错置恰恰呼应了我们今天的生存现实——一个报纸、电视和网络媒体密密铺展的交相错感的现象世界:“报纸新闻事件总是体现出不同的时间层次之间的地震式断层,或者干脆是不同的历史时间阶段之间的短路现象。”因此,古老的灵魂共舞所构成的妖异、黑暗、神秘、凄厉的生命姿态,既是属于一个历史的山川所包容的人与文明的记忆,也是一个现代的大地所包容的黑白并置、人妖共存的文明象征。雷平阳在招魂的意义上整合过去的神话精神,凝炼为现实生存征象的山川。山水在地理地域上的意义决限、寄托在自然风景特征上的情感与联想,在很大程度上都被舍弃、被重新塑造了。

在“大诗”的追求里,诗人的位置不是“王子”,而是造物和主管的“王”。《春风咒》里,诗人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放在了祭司的位置。第一节里,雷平阳写到:

金沙江东岸的一座旧城 

被拆了,几千年建成的故乡

说没就没了。那些被连根拔出的

寺庙、牌坊、祖屋,它们想重生

我们就为它们超度吧 

——那些挖出来的白骨 

没人收拾,还请流水,把它们

洗干净,葬之于天涯

最后的一节里,雷平阳写到:

我一生最大的梦想,

——做一个山中的土司

有一箭之地,可以制定山规,可以

狂热信仰太阳和山水,信仰父亲和母亲……

老之将至,在水边,筑一条长廊

扶着栏杆,细数江上的波浪、星光和柳丝

鹭鸶飞来三两只,搅乱了方寸,但不惊慌

从头再数,江上的波浪、星光和柳丝

诗人,是一个触目惊心的现实的讲述者,见证人,一个代表着传承、容纳与恒久的象征体的塑造者,守护者。一个新世界的管理者,守护者。他面向苍生的悲悯和面向灵魂的守护,排除了个体生命的情感诉求,站在了一个文明的见证者和代言人的位置,自觉担负了现代文明反思与批判的沉重职责。正如他在《出云南记》的自序里呼吁:“这种文化与道德的作案现场,显然已经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个案,为此,持守诗歌尊严,我们要做的,不是继续充扩其苍白无力、自命清高的一面,而应该尖锐一些,有血性一些,悲愤一些。”这是一个当代诗人对当代社会和文明最清醒坦诚的承担。一个对社会、对文明有担当的当代诗人,尤其是值得我们尊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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