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英美福尔摩斯影视作品中华生角色的衍变及成因

    提到福尔摩斯影视作品中的华生形象，许多福尔摩斯迷脑海中首先想到的就是华生是福尔摩斯忠厚老实的朋友，是陪衬福尔摩斯睿智机敏形象的“绿叶”，而忽视了其在剧集中的重要作用。近年来，作为“侦探”的代名词，“福尔摩斯”又在影视剧里掀起了一股热潮，不过，这次和福尔摩斯同样出彩的还有他的搭档华生。2009年，华纳兄弟公司推出的《大侦探福尔摩斯》引起了广泛的热议，由于裘德·洛出演的华生过于英俊机敏，其角色的光芒一时间竟盖过了由小罗伯特·唐尼出演的肌肉版福尔摩斯，是对人们心目中的原著形象巨大的颠覆。在2010年热播的《神探夏洛克》里，英国广播公司不但把福尔摩斯从维多利亚时代搬移到了21世纪，而且还把他变成了用黑莓手机的科技宅男。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和马丁·弗瑞曼饰演的这对生活在现代都市的福尔摩斯和华生，为观众带来耳目一新的感受，掀起了人们广泛的讨论。同时，2012年9月开播的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版的美剧《基本演绎法》也引起了广泛的质疑，把华生改编成女人无疑是其中最大的原因。本文将分别从作为“朋友”“同性恋”和“女性”形象的华生讨论当代英美福尔摩斯影视作品中华生角色的衍变，以期探讨不同文化背景对文学作品影视改编中的角色塑造的影响。

1、作为“朋友”形象的华生

    大家印象中的华生是个会随身带着左轮手枪的军医，是福尔摩斯的朋友和传记作者，他经常在福尔摩斯断案时表现得一头雾水以及听到福尔摩斯对案件的分析后就恍然大悟。然而，这个通常以笨拙、肥胖，作为福尔摩斯跟班形象出现的华生，其实是20世纪30年代到40年代由好莱坞打造出的华生形象。奈吉尔·布鲁斯把华生演绎得愚笨不堪，将他的银幕搭档巴斯尔·拉斯伯恩扮演的福尔摩斯反衬得犹如神一样，也使这个迷人的福尔摩斯形象取得了空前的成功。由于此时正处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因此也不难理解影迷需要这种昂扬奋发的英雄形象来陪伴自己度过难熬的二战。

    但在细读原著后，我们就会发现华生并不是那么迟钝和愚笨。他和福尔摩斯年纪相仿，身材修长，情商也较高，并且不甘平静，追求冒险，好奇心强，与福尔摩斯之间更多是朋友兼搭档关系。书里俩人是在小斯坦福的介绍下认识的，华生初次见到福尔摩斯时就认为其正在做的是“非常有趣的实验”，并“对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且书里是华生先对福尔摩斯的人生目标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还写出了“歇洛克·福尔摩斯及其知识范围”的单子，后来福尔摩斯才主动跟他说起自己的职业，从而使华生了解并进入到咨询侦探这一行当。书中还以华生的口吻写道，“我早已注意到，当他（福尔摩斯）听到别人对他的侦探技艺大加赞扬时，他就会像姑娘听到别人称赞她的美貌一样敏感。”这种敏锐的洞察力也展现出了华生机灵的一面。

    《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里就比较忠实于原著里对于华生的塑造，使华生以“朋友”的形象出现。前两季里的华生由大卫·布克饰演，之后华生换成了爱德华·哈得维克饰演。两人的特点不同，有各自的鲜明个性，突出了华生的不同面。相比较而言，大卫相貌年青英俊，演绎出的华生机智、幽默，更具活力，而爱德华虽然略有些苍老，但他扮演的华生沉稳、友好，更突显华生憨厚、宽容的一面。然而无论大卫也好、爱德华也好，他们俩扮演的华生都彻底地改变了20世纪30年代到40年代由好莱坞打造出的华生形象，不再是照顾着福尔摩斯生活起居的“随从”，而是富有鲜活的特点，成了一个“伙伴”，华生不再只是个旁观者，也绝不仅仅是个陪衬福尔摩斯高超的推理能力的人物。在剧中扮演福尔摩斯的杰瑞米·布雷特认为《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就是在讲述两个男人之间的友谊，在评价福尔摩斯和华生之间的关系时，他这样说道：“对我来说，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故事是关于一场伟大的友谊。没有华生，福尔摩斯也许很多年前就在可卡因中烧尽了。我希望这个系列剧能够显示这种友谊的重要性。”《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里也是这样诠释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关系以及华生角色的重要性的。如在《波西米亚丑闻案》一集中，首先，华生在出场时的独白里就提到“照例，不管离开福尔摩斯多久，每当回家，我都为他的情绪担忧”；其次，当华生看到抽屉中用过的针管时，表现出了对嗜好百分之七可卡因溶液的福尔摩斯的关心和愤怒；最后，在剧集结尾处，当波西米亚国王出于感谢向福尔摩斯伸出了手，但由于在剧集开头国王对华生伸出的手不屑一顾，让华生很尴尬，此时的福尔摩斯也选择视而不见，仿佛是为了替华生出气，不过华生却很及时地上去握住了国王的手，化解了国王的尴尬，这也很好地表现出了华生的大度。同样，在《跳舞的小人案》一集中，在福尔摩斯发表了关于投资南非证券的推断后，华生脱口而出“这也太简单了点！”随后配以以手扶额的懊悔表情，展现了其孩子气的一面。而因为碰巧从窗口看到了来访的希尔顿·丘比特先生，他又故作神秘地推断“容光焕发，神朗气清，还戴着棕色圆形礼帽”，让福尔摩斯大吃一惊，以为他在开玩笑，华生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等待证实，非常顽皮。结尾处福尔摩斯把画着小人的信略带挑衅地扔给华生，他结结巴巴地读出“立刻赶来”，福尔摩斯也“报复性”地来了一句“这也太简单了点！”而后两人又相视会心一笑。诸如此类的两人的互动作为本剧的一大亮点，凸显了华生作为朋友带给了福尔摩斯必要的陪伴和快乐。

2、作为“同性恋”形象的华生

    相较于《福尔摩斯探案全集》里福尔摩斯和华生之间伟大而纯粹的友谊，近几年翻拍的福尔摩斯系列影视剧则出现了一个比较有趣的现象。《大侦探福尔摩斯》和《神探夏洛克》都不约而同地在福尔摩斯与华生的关系中加入了一丝“暧昧”的情愫，反而是由女性来出演华生的《基本演绎法》里的福尔摩斯与华生的关系更突显了两人纯洁的友情。这或许和文化背景有着密切的联系。进入21世纪互联网时代，人们对于同性恋的思想和观念都有了很大的进步，科技、媒体和社交网络的因素也促成了人们态度的转变。例如2005年首播的《实习医生格蕾》和2009年首播的《摩登家庭》等电视节目，和2005年上映的《断背山》等电影都以积极正面的态度描绘同性恋关系，有助于人们态度的改变。同时，互联网和社交媒体也让人们很容易接触到关于同性恋权利的一些想法。另外，诸如《华尔街日报》等美国主流媒体也逐渐注意到美国公众对于同性婚姻的态度已发生了迅速而广泛的变化，并列举了很多数字上的变化。文章中称，在20世纪90年代的时候，约有八分之七的美国人说，同性婚姻是错误的。而到了2004年，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支持同性婚姻，而且只有马萨诸塞州这一个州允许同性结婚。在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里，有20多个州通过法律，禁止同性婚姻。然而，天平开始倾斜。2009年，缅因州有53%的民众投票反对同性婚姻。仅仅三年之后，53%的民众投票支持。而相比之下，美国最高法院推翻反种族通婚，支持黑人与白人间的通婚，前后一共花了30年时间。帮助《华尔街日报》做调查的民调专家称，“这是一个独特的现象，在这个问题上竟能发生如此迅速的变化。”乔治亚州立大学社会学家米歇尔称，美国人现在更可能知道自己的家庭成员、同事或者身边的其他人是同性恋，这让他们开始重新审视对同性恋的态度。同样，在英国，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者与跨性别者权益也在近现代经历了20世纪晚期男同性行为除罪化、合法化、承认民事配偶权，以及最新合法婚姻权等一系列发展过程。同性伴侣自2002年起可享收养之权，自2005年起可登记为公民伴侣。英国社会时下已普遍接纳同性恋者。舆观调查网2007年的民调就显示，九成以上英国人支持立法禁止性向歧视。美国的最高法院也在2015年6月26日裁定同性婚姻在全美合法，使美国正式成为全球第21个同性合法化的国家，这是美国同性恋者和民权运动者数十年来取得的最大胜利。其实早在2001年，荷兰就通过立法，成为世界上最早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国家。2013年，美国独立民调机构皮尤研究中心针对全球同性恋接受程度的调查显示，北美和欧洲各国对同性恋的接受程度都很高。美国和加拿大的受访民众认为社会应该接纳同性恋的比率分别为六成及八成。法国和英国受访者认为社会应该接纳同性恋的比率分别为77%、76%。

    因此，也不难理解虽然导演盖·里奇意图在《大侦探福尔摩斯》里塑造 “双雄”形象，但由于福尔摩斯和华生之间大量亲密的幽默对白，而被大多数观众从中看出这已经远超出一般的友谊间的体谅和包容，而更像是同性恋人间的“拌嘴调情”。如华生在听到福尔摩斯说他“之前可没抱怨过我的作风”时的回应，“我哪儿抱怨了，我从不呛声。你半夜三更练琴我有抱怨过吗？你不讲卫生，把屋子搞得一团糟，还偷走我所有衣服我有抱怨过吗？你朝我屋子放火我有抱怨过吗？你拿我的狗当试验品我抱怨过吗？”同样在《神探夏洛克》里，由于背景设定，时间由1878年转到2010年，而在同一年英国允许同性恋作为民事伴侣，这给英国广播公司的改编增加了一些便利，编剧们也有意无意地在剧本中加了许多福尔摩斯和华生含蓄的“暧昧”对话。并且在剧中，福尔摩斯的哥哥、房东哈德森太太等人都用不少暗示性的台词调侃福尔摩斯和华生的关系，福尔摩斯却总是不置可否。虽然福尔摩斯会不时地“数落”华生的“缺点”，但他始终清楚地知道华生严谨作风和正义品质会在自己的推理生涯中起到如虎添翼的作用，并且《神探夏洛克》里的福尔摩斯和华生遇到的状况似乎更具危险性，但华生还是选择相信福尔摩斯，也正是这种彻底的相互信任让观众认为福尔摩斯和华生之间已绝不仅仅是友谊，而是升级为更坚固、更复杂的感情了。

3、作为“女性”形象的华生

    当美剧《基本演绎法》里的华生性别发生了改变，人们更加坚定了福尔摩斯和华生会产生爱情的猜想。但是，这两个人却一反美剧中男主角和女主角之间总会产生爱情的情节设定，恰恰表现出了原著里友谊的精髓，他们是朋友，是彼此扶持向前走的人。在福尔摩斯软弱、暴躁或者遇到瓶颈时，华生能够坚定地给予他支持与帮助，让他不再时刻处于不安之中，已然成为了福尔摩斯的精神伴侣。

    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女性主义植根于西方后现代反主流文化的土壤，以当代西方女权运动为社会政治基础，在全世界范围内掀起了“她”的波澜。未来学家奈斯比特也在《亚洲大趋势》一书中坚持认为“从男权统治走向女性崛起”将成为未来的八大趋势之一。电影和影视也自然不可避免地受到女性主义思潮的冲击，女性不再仅仅是男性行动下的陪衬和牺牲品，她们开始成为行动者。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在制作《基本演绎法》时做的这个大胆又极具创造性的改变，将华生角色设定为女性，这是在之前的福尔摩斯影视作品的改编中都不曾做过的尝试，并且这种尝试在创造话题度和收视率方面也已被证明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基本演绎法》里的女性版华生观察敏锐，有着专业的才能和极强的意志力，她向福尔摩斯学习，挖掘自己在侦探方面的天赋，并找到了人生的新方向，逐渐成长为一个出色的侦探，成为福尔摩斯的合伙人，与他并肩作战。

    20世纪中叶，在女性主义第二次高潮中，贝蒂·弗里丹等人曾指出过“女性特质”的意识形态性。经过半个多世纪的努力，这些前辈的努力收到了切实的成效，“无视”性别特性，不去为性别划界，消解男女间人为的壁垒……而这些也正是拓展性别空间的不二法门。由华裔女演员刘玉玲饰演的女性版华生作为一个独立坚强的新时代女性形象，再也不是福尔摩斯身边那个跟不上节奏、一头雾水的老友了，而是充满了力与美、气场与智慧的女性，她独立，聪明，善解人意，这样的朋友可遇不可求，因此也就不难理解福尔摩斯渴求着她的陪伴。从一开始华生受福尔摩斯爸爸的雇佣，督促福尔摩斯参加戒毒康复交流活动，到慢慢真正关心福尔摩斯，向他学习侦探技巧成为同事，再到福尔摩斯对于华生如亲人般的依恋，华生和福尔摩斯的关系随着剧集的展开逐渐亲近。

4、结语

    当影视创作者们不再局限于把福尔摩斯和华生间的关系只定位于纯粹的友情，而在经典原著的基础上加以些许的改编，使之更加迎合观众的观看需求，并为提升女性的地位、推动同性恋文化的发展，以及对主流文化影响力的增强作出了贡献，不但不会影响福尔摩斯原著作品在读者心目中的地位，反而会激起观众更大的兴趣，推动了影视作品理论研究向理性深度和理论深度发展。因此，福尔摩斯影视作品中华生角色的衍变符合时代的需求，适应文化发展的潮流，具有一定的学习和借鉴意义。

本文来源：http://www.zzqklm.com/w/xf/9501.html《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