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善良的乡下人》看奥康纳的暴力美学
《善良的乡下人》是美国女性作家弗兰纳里·奥康纳最具影响力的短篇作品之一。小说讲述了一对母女被一位假扮卖圣经的小伙子欺骗的故事。这篇小说与奥康纳创作的一贯题材和风格相一致。作家以平凡的小人物为审视对象,通过她们被愚弄的过程,揭露了那些自以为是、虚伪者的渺小与丑陋。与奥康纳的作品一样,暴力元素在《善良的乡下人》中一以贯之。作者在情节发展的高潮,将其和盘托出,带给读者以强烈的心灵震撼和难以磨灭的阅读审美体验。本文从暴力的恐惧、暴力与生活本质,暴力的毁灭性与重建意义三方面,分析了《善良的乡下人》中所体现的奥康纳的暴力美学。
一、暴力的恐惧
在奥康纳的作品中,暴力是最常出现的关键词。这些作品情节的戏剧性、对生活本质的揭示,以及对作者创作立场的阐释等,这些小说核心的审美价值都是通过对暴力的描写得到充分和醒目展现的。在奥康纳的作品中,暴力总是带给人无限恐惧的。它于不经意间突如其来,排斥理性。它摧毁人们的尊严,甚至夺取人们的生命。在奥康纳的长篇小说《智血》、《暴力夺取》,短篇小说《好人难寻》、《善良的乡下人》、《恩典》等中,暴力都扮演着这样的角色。
首先,在作者的笔下,暴力的恐惧是通过施暴者的残忍与丑陋表现出来的。小说中的波因特便是这种施暴着的典型形象。他古怪、滑稽,而又狠毒。波因特第一次出现在霍普维尔太太面前时,是个“又高又瘦、没带帽子的年轻人”。他“穿一身翠蓝色的服装和一双没有拉得很高的黄袜子。他脸上颧骨突出,一绺粘糊糊的褐色头发耷拉在前额上”。虽然在老妇人看来,他是个呆板、愚钝的乡下人。但在作者的笔下,读者却能够看到他各种聪明的小伎俩。他“两眼闪闪发光”,“借着喘气,跌进了妇人的门厅”。在与妇人女儿胡尔加谈话的时候,他“正用公然好奇的神情,用恋恋不舍的神情,凝视着她,象一个孩子在动物园里看着一种奇异的新动物那样”。随后,他问姑娘是否吃过一只刚孵出两天的小鸡。胡尔加以她自以为深奥的智慧进行了分析,却始终对来者抱持着居高临下的姿态,却不知道波因特口中的小鸡正是自己。在小说的前半部分,作者刻画了一个古怪和丑陋的人物形象。奥康纳几次描写到人物那种按耐不住的狂热眼神。当她在小说后半部分,揭开波因特的真实面目后,读者再重新回味其独具匠心的描写后,内心的恐惧之感必油然而生。
其次,奥康纳笔下暴力的恐惧之处,不仅在于受害者所承受的身体伤害。而在于巨大的心灵震撼。暴力摧毁人的尊严,瓦解他们的世界观,使其从前对自己的笃信土崩瓦解。因此,它对个体的摧毁更加彻底和残酷。在《善良的乡下人》中,胡尔加是一个自以为是,自命清高的女知识分子。波因特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向姑娘投放了许多爱慕和仰慕的眼神。他摆低姿态,像一个羞涩的傻小子一般围着他跳来跳去。胡尔加被波因特吹捧得神魂颠倒,甚至让他随意拆装除了自己谁也不曾碰过的假腿。即便如此,她仍愚蠢的认为“她甚至还没有打定主意想试一试,就已经勾引了他”。当波因特将淫秽的纸牌和威士忌酒从装着圣经的箱子中取出来后。他对姑娘说“我并不是昨儿才诞生的,我知道自己在朝什么方向走!”,在将胡尔加抛弃在谷仓上之前,他不无讽刺的说道“你也并不多么精明。从我出世以来,我就什么也不相信!”这句话无疑是对女主人公的嘲讽。自命能够看到虚无的人,却被一个“善良的乡下人”所嘲弄,甚至丧失了任何的反抗能力。
由此可见,奥康纳笔下的恐惧并不仅仅是肉体的伤害,而是指向心灵的,是对盲者与愚者的世界观的摧毁,是对其从根本上的否定。
二、暴力与生活本质
奥康纳笔下的暴力也揭示了现代社会生活中人与人,人与环境之间关系的本质。奥康纳的作品既有对普遍的人性问题的探讨,也有鲜明的时代特征。战后美国社会中,传统道德规范的瓦解,拜金主义和利己主义的盛行,使人与人,人与环境之间的关系逐渐走向对立的状态。人对环境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关系,人与人之间则是生存上的竞争关系,精神上体现为彼此的隔膜、疏离和敌对性。这种社会生态的恶化,使现代人逐渐走向精神的困顿与孤独当中。与奥康纳同时代的许多作家,如,福克纳、韦尔蒂和麦卡勒斯等,都以自己的笔揭示了这种畸态的现实生活。奥康纳的创作立场也正基于此。她通过揭示生命扭曲的存在状态,来唤醒人们,重新认识自我,从自我建构的虚妄世界中挣脱出来。奥康纳选择了暴力。
在《善良的乡下人》中,作者重点向读者描绘了几个不同的人物形象。通过这几个人物之间的关系,揭示了现代社会个体的畸态生活。小说中的弗里门太太是那种总是喜欢多管闲事的小人物,她总是认为自己能够洞察一切,掌握一切。特别是对于别人的私事,分外在意。作者笔下的弗里门是现代社会卑微小人物的典型。作者通过讽刺的艺术手法,展现了人物的本质。她对胡尔加的假腿充满了好奇。“对于那些不可告人的毒症,深藏不露的残疾、侮辱女孩的丑行,特别喜欢寻根问底。而疾病之中,她尤其欣赏百医罔效的不治之症”。弗里门太太对胡尔加受伤的故事总是“百听不厌,好像还是刚刚发生的事”。弗里门太太这一类型的人在现代社会中并不占少数。她们空虚无聊,以偷窥他人的隐私,咀嚼他人的痛苦为乐。他们的暴力与波因特不同,是隐性的,也是残忍的。
小说中的另一个角色是霍普维尔太太。她的生活也是畸态的,也是施暴者。她与弗里门太太一样,总是以生活的洞察者和掌控者自居。她既虚荣,又虚伪,抛弃宗教信仰。她以身份和物质作为评价标准,以自己的喜好对他人定格。对于波因特,她充满了轻蔑、鄙视和虚伪的同情。她总是相信自己的生活哲学,并尝试以自己的观点和立场来干涉和设计女儿胡尔加的生活。奥康纳通过母女关系之间的对立和隔膜,揭示了现代人的精神孤独和暴力关系。
最后,波因特的暴力是公然的、阴森的和残忍的。波因特是现代社会个体生活环境的人格化体现。他揭示了现代人生活在暴力阴影之下的困境。波因特善于伪装,在他人眼里没有任何的威胁性;他善于抓住人性的弱点,来实现对人的掌控和戏虐;他喜怒无常,对他人所施暴力完全拒斥理性;他四处流亡,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走到哪里,暴力便出现在哪里。波因特这一人物形象,揭示了现代社会人的畸态生活。他看透了社会的虚伪和荒诞,以极端的暴力去回应这种畸形的生活逻辑。
奥康纳通过这几个不同的物形象,展现了现代社会中无所不在的暴力。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暴力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主要内容。
三、暴力的毁灭性与重建意义
奥康纳小说中的暴力并非一种情节上的矛盾冲突,也并非为体现出某些道德立场。奥康纳作品中既没有正面形象, 也没有设定一种人格理想, 因而从伦理道德角度难以对人物形象作出有效阐释。在《善良的乡下人》中,暴力具有毁灭性的打击。一方面,它嘲讽了霍普维尔太太这样自以为是的盲者。当波因特从谷仓走回来,霍普维尔太太不断地慨叹,“他头脑真简单”,“有的人头脑就没法那么简单,我知道我永远不行”。但她却不知道,波因特是如何耍弄了自以为高明的胡尔加。作者通过这一讽刺艺术,表明了人物的愚蠢、滑稽和自以为是,也表达了作者对人物的否定立场。另一方面,对于胡尔加来说,她是暴力的直接承受者。波因特对她的打击更是毁灭性的。他嘲笑了胡尔加的自以为是,并以暴力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无知和浅薄。因此,对于胡尔加来说,她一向自恃的知识和生活态度,也受到了摧毁性的打击。
奥康纳笔下的暴力不仅具有毁灭性的打击,也具有积极的重建意义。在小说的尾声,胡尔加“看得见一个蓝色的身影顺利地穿过那绿色的湖”。许多评论者认为作者的这一描写,暗示了胡尔加在遭受打击后,得到宗教上的启示。实际上,奥康纳的作品都有一个最显著的标志,即,作家总是将暴力与宗教信仰相结合。暴力不仅摧毁人,也使人重新发现了自己,使人认清了生活的本质。这种暴力与宗教的连结,在奥康纳的小说中,几乎无一例外的出现。这表现了作者惊醒世人的努力。以暴力来令人看到自己的盲目后,奥康纳继而指出了宗教这一救赎路径。这种写作特点体现了作者对现实独特的观察角度,也表明了其对世界的感知受到宗教的深刻影响。因为在当时的美国南方,对人类通常的概念仍然是神学。
综上所述,奥康纳是美国50 年代文学中最有个性、最独特的声音, 也是最不易为人理解的一位。的确,她的小说就像美国文学史上著名的女诗人艾米莉·狄更生的诗那样,奇异、怪秘、令人回味无穷。《善良的乡下人》是奥康纳最具影响力的短篇,集中体现了作家的暴力美学和写作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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