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人情交往的面纱——李佩甫《羊的门》
李佩甫常以河南的乡土风情为写作素材,以小地域为视角,揭示中原地区独具特色的生存风貌。他的小说内容多贴近和反映农民生活,深刻揭示当代农民的复杂心理。其中较多涉及对“家族式”、“政治的”、“地方黑恶势力的”等“权利”形式的批判。这种“权利”影响着当地农民的生活和命运,掌握着当地的经济命脉,渗透进农民生活的各个层面。李佩甫的作品从多方面全面刻画了人们对这种“权利”的奴性屈服,以深刻的笔触书写了贫瘠土地上残存的信念,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色彩。小说《羊的门》即以充满“傻气”的呼家堡为背景,描绘了一幅错综复杂的人情交往图。此书一经面世就广受欢迎,因此,解读《羊的门》有助于我们全面认识河南作家李佩甫,了解其写作风格和特色。
一、 人情交往的载体——呼家堡
呼家堡是这部小说的故事背景,也是人情网络的载体。在这里人们住着整齐划一的房屋,用着一样的家具,甚至连屋内布局都完全相同,人们的生存状态呈现出高度的一体化。在这片土地上,每个人都有相应的工作岗位,能够享受集体主义带来的便利。呼家堡的这种生存状态使集体主义大放光芒,成为中原贫瘠土地上的“一枝花”。若要研究《羊的门》中蕴藏的人情网络,就必须首先解读呼家堡这种特有的生存形态。中国沿袭数千年的宗法伦理是呼家堡社群结构的基础。传统的宗教伦理以血缘为基础,以亲情为纽带,将公序良俗视为基本的行为准则,形成一套完备的管理体系。新中国成立之后,宗法制度虽然消失了,但宗法伦理并未消亡,主人公呼天成之所以能够逐步成为呼家堡的权力精英,主要就是依靠了这种传统的宗法伦理。这种宗法伦理成为了呼家堡乡村文化的核心,它既具备道德化的行为准则,又包含了族群中的亲情关系,因此,它在人情交往中显示出独特地功效。呼天成之所以能够成为呼家堡的权力主宰者,正式巧妙运用了这种宗法伦理。在处理村民事务时,他或软硬兼施,或以德服众,其实质都是将宗族与集体有机结合,并在结合过程中实现对村民思想的驯化。
呼家堡之所以能够成为这片土地上的典范,主要还由于它并未完全违背现代社会制度的基本规范。村支书、村委会等现代社会的组织形态,它都完全具备。甚至对主流意识倡导的价值观念,它也完全呼应。他们自觉坚持全民致富、乡镇企业拓展等发展理念,家家户户都在厅堂中悬挂着大画像,集体演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东方红》等歌曲。同时,呼家堡也坚持与外部世界保持联系,并努力构建现代文明。例如,呼家堡人民想方设法邀请董教授帮助他们革新科技。并成功创立了“呼家面”的品牌,将自产面粉打入北京市场。这表明呼家堡虽然依靠宗法伦理作为人情交往的基础,但它却以开放的态度与现代社会保持着紧密联系。
可见,呼家堡的群体形态,就是权力化人脉网络与宗法伦理、现代神权意志相结合的产物。就其表面形态而言,物质文明较为发达,道德礼教气息浓厚,权力主宰者相对廉洁,但主宰社会结构的并非科学制度,而是人际关系。因此,它在本质上并不符合现代文明准则的要求。它在社会管理中依靠的并非法制,而是“人治”,治理呼家堡的并非农民大众,而是以呼天成为首的个体精英。呼家堡的成功是以呼天成经营的人脉关系为基础的。在这种以人际交往为基础的社会结构中,农民逐渐失去了追求自我生活的能力,失去了独立思考的空间。呼天成所采用的强权思想,带有鲜明的专制色彩,显然不符合现代文明的理念。
二、 人际关系的运作者——呼天成
在小说中,不管是呼家堡村民,还是中央干部,都与呼天成有着一定的联系,这种联系均带有某种“感恩”性质。呼天成正是运用这种感恩心理构建了一张从本县到京城的关系网。李佩甫在《羊的门》中将呼天成塑造成一个现代农民形象,他是现代官场体系与传统伦理相互作用孕育出的一个非凡人物,被视为“东方乡村的教父”。他熟悉这片土地上的文化伦理、人情世态和精神诉求,希望能够成为这里的权力主宰者。同时,他也运用官场的各种潜规则,不断扩大自己的权利网络。深入研究《羊的门》我们就不难发现主人公呼天成独特地官场智慧。“他从来不经营商场,而是经营‘人场’”。他的“人场”逐年扩大,最终网络了县、市、省各级“人才”。正是这个强大的“人场”为呼天成奠定了权力基础。呼天成的权利智慧体现在,他对“人场”的经营并非简单地利益交换,而是长期的伦理、情感灌输。例如,他发现孙全林有“灵性”,就极力推荐;老秋落难时他舍身相助;积极介绍能够过目不忘的冯云山入党;力排众议保护下放知青邱建伟。这些人在走出呼家堡成为领导干部后,都对呼天成感激不已。每逢节庆,呼天成也总是记得给老领导送一些土特产,这些土特产代表了“一份念想、一份情谊、一种难以忘怀的情分”。这种“情分”立足于传统礼教,又在呼天成的运作中转化为权力资本。
此外,呼天成深知宗法伦理在呼家堡的重要性,因此,他不断围绕这个主题展示自身的人格魅力。中国传统的处世哲学讲究“内圣外王”,因此,呼天成明确意识到,要顺利的实现“人治”,就不能单纯的依靠强权压制,而要以理服人。只有自己先成为一个道德标杆,做到“内圣”,才能够最终实现“外王”的目标。因此,呼天成处处“立德”,加强“克己”锻炼。同时,他也果断实施“外王”策略,驯化呼家堡人民的思想,使人们自觉归附他的权威。在实施“外王”策略的过程中,呼天成巧妙运用“破”与“立”的辩证关系。在处置村民偷粮的问题上,他发动所有民众,并对孙布袋软硬兼施,最终成功将孙布袋作为祭旗的第一刀;他利用老曹的个性,灭杀了全村的狗;利用小娥的死,破除了村民崇拜鬼神的迷信思想;在处理“豁儿”和“窄过道儿”的问题上,他一破一立;他略施小计就让妄图搞文化大革命的八圈永无抬头之日。呼天成在面对纠纷与矛盾时,总能够在满足意识形态基本要求的同时,选择道德制高点,不断驯化呼家堡人民,并促使村民自觉遵守包括学习制度、婚姻法、村曲在内的“呼家堡法则”。呼天成秉持并践行“内圣外王”的价值理想,一方面,他清醒的认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平常人所存在的种种隐患;另一方面,他又明白只有抛弃暂时的欲望,才能满足更大的欲望。因此,他不断摒弃自身的各种欲望,将自己塑造成“人场”中的神。只有拥有更高的权利威望,才能实现更多的人治理想,这不仅是主人公呼天成的人生哲学,也是《羊的门》人情关系的精髓和基础。
三、 人际关系的失败者——呼国庆
颖平县县长呼国庆是主人公呼天成“人治”理想的延伸目标,同时也是《羊的门》中人际关系的失败者。李佩甫赋予了这个人物中原上特有的“草性精神”,使他得以败中求活。但呼国庆“韧性”十足,却缺乏“忍性”。他既未能成功经营自己的“人场”,也没有领悟到“内圣”的精髓,更缺乏识人用人的权利智慧。呼国庆野心勃勃,却不懂得内敛。虽然呼天成一再告诫他不能“卖大”,但他却屡次为此付出代价。为了满足自己与谢丽娟的情爱,他耍手段迫使妻子离婚,也将自己推向了道德的法庭上,差点丢掉县长之位;他反败为胜当上了县委书记,但却因力挺范骡子,让自己陷入危机中。相较于呼天成,他处处高调,最终又因用人不善被范骡子出卖。纵观呼国庆的整个命运,其失败从表面上看首先是因为欲望过多,尤其是情爱关系,最终摧毁了他的权力之路。其次是因为不擅长经营“人场”,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但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他无法像呼天成一样始终追求“内圣”境界。他屡次闯入道德禁区,失去了道德制高点。同时,他始终未能建立一套完整的人脉关系。确切的说《羊的门》并非只是一部简单的官场小说,它还融入了大量儒家文化,并使之与传统宗教伦理相结合,逐步摒弃了现代社会的理性规范。要想实现“外王”的政治目标,就必须有“内圣”作为基础,不管是蔡村长,还是王华欣、呼国庆,都是因为“内圣”锻炼不够,才不断经历人生的起落。“内圣外王”是我国权力体系的潜在标准,也是李佩甫试图在《羊的门》中揭示的一种文化心理。
就叙事策略而言,《羊的门》涉及到各个层面的20多个人物,他们以一种向心式的结构呈现在文本中,他们分别以一种特有方式与主人公呼天成形成一种张力关系,这种张力关系张弛有度,并非单纯的冲突和对抗。这种特殊的人物关系正是小说的文化价值所在。它揭示了在某种文化环境中,人们若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并不是依靠自身的专业技能,而是依靠人际关系网络。因此,在《羊的门》中事件并非叙述核心,而是为塑造人物服务的,一系列的事件展现了人际交往的动机和方式,同时也表明了人际关系在中国社会权力运作中的巨大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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