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斯笔下的反异化书写与田园追寻

    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是美国社会的大变革时期，随着资本主义经济的迅速发展，消费主义也悄然风靡，人们的物欲不断膨胀，随之而来的是人情的淡漠和人物关系的颠倒，这种异化现象被敏感的文学家捕捉，而刘易斯就是其中的重要代表作家。②刘易斯在小说《大街》中就书写了这种异化现象和反异化的追寻。《大街》是刘易斯以自己的家乡——苏克中心——这个小镇为原型进行的创作，讲述的是女主人公卡罗尔自城市嫁入小镇后的生活，在小镇中的被异化的生活状态使她无法承受，在试图改变失败后，重返城市，不久后又怀着无奈的情绪重归小镇。

    在刘易斯的童年时光中，家乡虽然闭塞，但却安静，人们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但当刘易斯重返故乡时，他却发现家乡已经在消费主义的冲击下改变了原初的模样，也成为了“物”的天堂。在生活中，衣食住行等各方面的“物”都成为了人们相互攀比、争相追捧的对象，小说中较为突出的书写了汽车和冬装在小镇中的重要地位。在上世纪初的美国小镇中，汽车是生活的奢侈品而非必需品，但在消费主义的鼓动下，汽车竟成为了小镇居民炫耀生活、挤入上流社会的重要砝码。在汽车这种奢侈品之外，日常的穿着也成为了居民相互比较的重要物事，在聚会中明艳登场成为居民们生活中的重要事件，通过衣着将小镇的居民分出了等级。在具体的物品之外，个人的经历与学识也成为攀比中的谈资，在聚会中，小镇居民经常谈论自己的旅行，通过炫耀自己去过许多地方旅行来提升自己的地位，小说中的哈利在谈到旅行时的习惯是附和他人讲述旅行之地的美好，仿佛他去过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并通过讲述自己在旅行地住所的豪华和见闻的丰富来炫耀自己不凡的财富和身份。③除了自己的个人经历之外，小镇居民还热衷于藏书，小说中的克拉克就一个富有的收藏者，这些书的存在并不是为了阅读和学习，而是通过摆放在书架中的各类书籍来彰显自己的文化品位，从而在相互比较之中成就虚伪的优越感。在小说《大街》中，汽车、服饰、旅行经历、书籍收藏都成为居民相互攀比、互相炫耀的工具，这些物事不再是为人们使用，而是成为了掌控小镇居民地位的重要因素，这种被异化的处境在刘易斯的叙述中随处可见。

    如果说整个小镇均处于一个被异化的状态之下，那么小镇中的女性被异化的处境则更加突出，她们不仅在附庸于物质，而且还依附于男性，她们无法获得与男性相同的地位，甚至只是男性所拥有的一个特殊物品，女性在家中的作用只有生育子女和操持家务。在小镇中只有极少的女性会走出家门工作，这种工作往往会受到丈夫的阻止，因为在男女地位严重不平等的环境中，女性的工作无法获得应有的报酬，在丈夫眼中，这种无法创造经济价值的工作是毫无意义的，所以，小镇的女性在相夫教子之余只能通过打牌等一成不变的娱乐活动来打发时间。

    刘易斯在描述小镇被异化的人文环境的同时表达出了对于反异化的追寻，这种追寻更为鲜明地表现在刘易斯在小说《大街》中塑造的女主人公卡罗尔这一人物形象之上，她在小说中追寻一种反对异化、男女平等的田园牧歌式的理想。结合刘易斯在小说创作前重回家乡并倍感失望的经历，在《大街》中的卡罗尔虽然是女性，但也具有一定的自传色彩，小说外的刘易斯和小说中的卡罗尔都希望改变小镇的人文环境，抵制异化的侵袭，追寻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在《大街》中，主人公卡罗尔对于小镇的生活感到十分烦闷，一成不变的生活使她产生了反叛的想法。一方面她作为女性在闭塞的环境中无法通过热爱驾驶、打猎来融入男性的圈子之中；另一方面她自身的喜好和期望的生活一直受到压抑和抵制，小镇中的女性与男性相比毫无地位可言，她们都习惯于相夫教子，对丈夫言听计从，这种生活是卡罗尔无法接受的。在刚嫁到小镇上时，卡罗尔在压抑中依然充满改变小镇的热情，她希望通过自己新鲜的思想来改变家庭，影响小镇上的居民，但很快她就受到了挫折。卡罗尔加入了当地的妇女读书会，希望在这个共同追寻知识的环境中改变小镇上女性陈旧的思想，但很快她便发现这个愿望是难以实现的，读书会中的女性并非真正热爱文学，而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品位的做作。通过读书会，卡罗尔发现小镇居民埃里克是一个真正热爱阅读的人，这极大地激起了卡罗尔的热情，开始热心地引导埃里克，但却受到了小镇男男女女的非议，失落的卡罗尔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丈夫肯尼科特身上，但肯尼科特却对此全无兴趣。正如前文所述，小镇上的男人们热衷于藏书以彰显自身的品位，而女性也是为了附庸男性虚伪的爱好而举办妇女读书会，所以卡罗尔想通过书籍和阅读的力量改变小镇的风貌是不现实的，最终只能收获失望。

    《大街》曾经获得普利策奖评委会的提名，但却因为过强的批判性而与普利策奖擦肩而过，事实上，刘易斯在《大街》中塑造的女主人公形象及其追寻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美国确实是无法被社会主流文化所接纳的，她抵制消费主义膨胀所滋生的人们的异化处境，对于被异化的小镇居民而言，他们无法感知被异化的处境，他们认为小镇的人文环境是正常的，无需改变，这就使卡罗尔在家庭生活与小镇生活中与众人格格不入。在抵制小镇被异化的环境的同时，卡罗尔作为一名女性，她同时在努力地改变自身在家庭中的处境和女性在小镇中的地位，但即使是在自己的家中，卡罗尔也无法与丈夫平等相处，包括生育问题自己都无法决定，所以说《大街》对于主人公卡罗尔而言只能是一幕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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