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与反思：民主社会主义的基本理念与最新进展——学术论坛

1951年，社会党国际在其成立宣言——《法兰克福宣言》中宣称，社会主义包含政治民主、经济民主、社会民主。宣言强调“没有民主就不可能有社会主义，只有通过民主手段才能实现社会主义”。伯恩施坦在论述民主与社会主义关系时，进一步指出：“民主是手段，同时又是目的。”在他看来，民主无论在欧洲还是在美洲，都被证明是“社会进步的强有力的杠杆。”可见，民主是贯穿民主社会主义思想体系的灵魂。
一、民主社会主义的基本理念与最新进展
（一）民主社会主义的基本理念
1.民主是什么
在《哥德斯堡纲领》中的“自由、公正、互助”是民主社会主义的三项基本原则。自由强调在公正、互助所要求的限度内，自由发展自己的个性：公正是“社会给每个人提供同样的权利和均等的生存机会”，即“法律面前的平等，公正要求在收入、财产和权力的分配上平等以及受教育、培训和文化上的平等”；互助则表现全社会成员的“同舟共济”精神。民主社会主义者认为，自由、公正、互助具有整体性，“没有平等的自由会异化为特权：没有个人自由和个人发展，实行平等和公正就会以强迫和不自由告终；此外，如果没有社会成员的互相支持，也不会有符合人类尊严的社会”。该党理论家艾特勒认为：“这是一次伦理革命，使伦理离开党的意识形态的总框架，直到可以把伦理作为信念提出来，这种信念应当作为总的伦理准则为政治服务。”伦理主义最终在该党的纲领中得到了确认。由此，民主就是一个“塑造社会的原则”。
此后，为了适应社会的变化，社会民主党不断地调整、修改自己的纲领，但对《歌德斯堡纲领》确立的民主社会主义的基本价值却未作丝毫的修改，并一直把它看作“是我们估量政治现实的准绳，是衡量一个新的更好的社会制度的尺度，同时也是每个社会民主党人行动的指南”。伦理主义不仅在德国社会民主党内得到确认，而且在其他西欧社会党当中也普遍流行，只是他们在理论表述上各具特色，略有不同。例如，法国社会党信仰人道社会主义，指出社会主义是对人性的认可：奥地利社会党在著名的《人的纲领》中写道“人”是民主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核心。很明显，民主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呈现出一种超阶级的伦理特征。
2.民主何以可能
既然民主成为一种伦理价值观，那么社会党以欧洲的基督教伦理学、人道主义和古典哲学作为民主社会主义的思想根源，对此加以多元论证也就不足为怪了。因此，多元主义是社会党接受伦理主义之后必然采纳的伴随理论，从而成为民主社会主义实践的基本特征。这种多元主义在《哥德斯堡纲领》中作了典型表述，它宣布“德国社会民主党是一个思想自由的党。它是由具有不同信仰和思想的人组成的一个共同体。”“社会民主党已然从一个无产阶级政党转变为一个全社会政党。”总之，这种指导思想多元论的内容：一是反对无产阶段政党以马克思主义作为统一的世界观方法论指导；二是强调思想自由、信仰的选择自由；三是要使马克思主义与各种资产阶级学说认同和共存。也就是说，在社会党人看来，对于多元的社会利益、多元的社会发展动力和多元的社会观念形态而言，只有一个开放的、多元主义的国家才是民主的，而多元主义是对变革社会现实方面的一种民主价值抉择。’
正是基于在“多元的、开放的社会”里，人们能够通过自由讨论。使较坏的施政方案被否决，使较好的施政方案得以通行，从而“一部分一部分地逐步消灭社会中有可能消除的灾难。”民主社会主义的思想家们进一步利用K.波普尔的批判理性主义论证了渐进主义战略，即在变革社会现实中，不通过革命的飞跃，而是采取渐进主义指导下的改良政策，来实现民主的价值目标——新社会。从实践方面来看，社会民主党推行的改良政策可基本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1）承认和维护议会制，主张社会法治国家，实现政治民主；（2）主张民主的混合经济制度；（3）主张扩大社会保障，保障每个社会成员的权利平等和机会均等；（4）利用全社会成员参与、监督并决策，同时加强工会抗衡，在一定程度上降低资本与资本主义带来的严重后果；（5）推行社会伙伴关系，使劳资冲突缓解和调和；（6）主张将政治民主转变为社会民主等。
总之，民主社会主义的基本理念概括起来，就是在多元主义指导下，通过渐进的改良方法，建立一个所谓公正、自由与互助的新社会。
（二）民主社会主义的最新进展
上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苏东政治大地震以及西方福利国家经济上的衰退，一直奉行民主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社会民主党遭到了严重的冲击。“民主社会主义世纪已经结束”的说法一时甚嚣尘上。
1994年，德国社会民主义党基本价值委员会发表了题为《社会主义——关于处理一个概念的困难》的文件，介绍了争论双方的观点，却回避对其作价值判断。但非常清楚的是，随后在社会民主党的文件和涉及社会民主党的论文和著作中，“社会民主主义”一词逐渐取代了“民主社会主义”一词。事实上，历史上的“社会民主主义”一词的德文是“Sozialdemokratie”，这个词既是指社会民主党，也有社会民主主义的意义。“民主社会主义”在德文中是DemokratischerSozialismus”，其中的“民主”为形容词。用语的主体是“社会主义”，这说明社会党以“社会主义取代资本主义”为自己的目标。现在德国社会民主党人重新使用起“社会民主主义”（Sozialde Demokratischer），并使“社会”一词变成形容词，用来做“民主主义”的定语。也就是说，社会党人想把现存社会改造得更好些，使之成为“受到社会节制的、开明的和温驯的资本主义，”却不想用社会主义制度取代资本主义制度。
90年代中后期，因冷战结束而暴露出的资本主义自身的新的社会问题以及全球化发展所带来的一系列不能简单地用传统左右政治所能容纳的新问题在客观上要求社会民主主义寻求新的理论支点。“第三条道路”是当代资本主义经过国家干预的凯恩斯主义（旧左派的理论来源）和注重市场调节的“新自由主义”（新右派的理论来源）两个发展阶段后，西欧社会民主主义者寻求新的经济和社会平衡点的探索。基于此，社会民主主义的现代化者主张使用“激进主义”，以便摆脱“左”的限制。
激进主义的定位是中左政党而不是右翼政党，其价值观虽然放弃了社会主义的目标，却依然注重传统民主社会主义自由、平等、团结等核心价值观念，同时赋予它新的解释和内涵。其显著特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强调公平；二是强调权利与责任的平衡。新的激进主义强调“机会平等”。取代左翼政治的分配与再分配的“结果平等”。在此基础上，又进一步突出“包容性”，旨在：“摆脱阶级束缚的社会民主党需要新的哲学来适应社会结构多元化的趋势，以此容纳更广泛的政治谱系。同时在价值观上与传统进步主义具有传承性。”此外，强调权利与责任的平衡则是新的激进主义价值观的核心所在，吉登斯就明确把“无责任即无权利”作为新政治理念的座右铭。同时，责任与权利平衡的原则也是“第三条道路”区别左、右翼政治的核心，它通过强调“人的社会责任”区别于传统左翼，通过强调“市场的原则要与社会的责任相协调，，区别于新右翼。